雁秋醒来时,只是觉得自己睡得沉了些,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颈,便被叶辛夷招呼着过去帮着她梳洗了。
梳洗罢了,露儿捧来一身新衣,说是贤妃准备的,服侍着叶辛夷穿上。
那衣裳倒还算合身,叶辛夷说着贤妃娘娘费心了,便是要亲自去道谢。
于是带了雁秋和露儿两个沿着庑廊,往正殿行去。
见到她,贤妃倒没有多少惊讶,笑着道,“你还没用早食吧?正好,一起吃吧?”
叶辛夷面带局促,却又有些受宠若惊地应了下来。走到贤妃身边时,却恰恰好嗅到一缕淡淡的药香,不太明显,稍纵即逝。
那味道……叶辛夷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眉来,若有所思瞥了贤妃一眼。
翠英带着人将饭食摆上桌,贤妃和叶辛夷分主次坐下,翠英在边上布菜。
叶辛夷抬起眼望向桌面上的早食,各色粥点和几样小菜,虽然算不上繁复,但到底是御厨的手艺,看上去便是精致。
贤妃见她只是看着,却不动筷,不由挑起眉道,“怎么?可是不和胃口?”
“那倒不是。只是与娘娘这样的贵人一同吃饭,总难免有些紧张,娘娘莫要笑话臣妇。”言说着,叶辛夷总算抬起了筷子,夹了一只水晶包子在面前的碗碟之中。
贤妃眼中似是有一瞬的奚落,面上笑容淡淡,“沈太太不必紧张,本宫不会吃人。”
“娘娘说笑了。”
食不言寝不语,接下来,两人都不再说话,只各自埋头用起早食。
贤妃倒是将皇家的那套做派做得足足的,每一样只吃三口,多了是一口也没有,倒是将自己的喜恶瞒得死死的。
用罢了饭,翠英带着人将碗盏收拾了下去,又给两人上了茶点,这才将闲杂人等都尽数都支了开去,自己则退出门去,守在了门边。偌大的殿内,转眼便只剩下了贤妃和叶辛夷两人。
“这是南边儿进贡的今年的雨前龙井,沈太太尝尝味儿。”
“茶,臣妇是不太会品的,却也知道名贵,只是落在臣妇口中,难免牛嚼牡丹,不知其味,不过还是谢过娘娘招待。”叶辛夷说着,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品了品,而后叹道,“好茶!”
果真只有一个好字,多的却是半字没有。贤妃见状,愣了愣,眼底反倒多了星星点点的笑意,“这才是沈太太本来的样子,倒也洒脱实诚。”
这殿中只剩她们两人时,叶辛夷倒是索性将那副局促小家子气的伪装也尽数去了。
“这茶我确实是品不出好坏来,倒是娘娘这殿中的香,味道悠远,初闻如浸山水,再嗅如置身林间,带着淡淡药香,意境缥缈,让人闻之忘忧,倒是颇有几分意趣,莫怪旁人都说贤妃娘娘精于香道,传言倒是不虚。”
贤妃嘴角的笑容淡了两分,“不过只是闲暇之余喜欢调弄那些香料罢了,要说精于此道,倒还算不上。沈太太说是喜欢本宫这香,今日若谈得妥,回头本宫包些送给你便是了。”
叶辛夷抿嘴而笑,“贤妃娘娘果真明人不说暗话。”
“沈太太既然在本宫面前都不装了,自然是要跟本宫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意思,本宫若再装不懂岂非太矫情了些?沈太太有话不妨直说。”贤妃也省了虚以为蛇的那一套,神色变得淡冷起来。
“既然贤妃娘娘话都说到此处了,那我便也不藏着掖着了。”叶辛夷敛了笑,正了神色道,“见到娘娘之前,我一直在想,娘娘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决定站在了宁王这边。”
“听你这意思,你现在知道了?”贤妃一哂,反问道。
“贤妃娘娘身为陛下嫔妃,虽也是四妃之一,可却不及谢贵妃受宠。家族不过是没落世家,手中没有半分实权,只有一个空架子。娘娘这些年不显山不露水,虽然不争宠,可却也稳坐四妃之位,足见娘娘手段。只是,娘娘再不受宠,陛下也是娘娘的夫君,能让娘娘舍了自己的夫君去帮别人,自然是因为,娘娘心中有怨有恨。”
贤妃微微眯起眼来,“继续说。”
叶辛夷顿了顿,才又道,“我想起当初盈贵人之死,宫中闹鬼之事,也想到了昭宁公主的婚事周折,当初我便怀疑背后有人在针对陈皇后和谢贵妃,只是却不知是何人。直到见到了娘娘,从前想不通的那些枝节却都能串联到一处了。贤妃娘娘恨的,不只陛下一人,还有陈皇后、谢贵妃,这恨太过深浓,非要毁尽他们所有的一切方能稍解。”
“能是什么原因,能让你恨他们到这个地步?然后我便想起了,贤妃娘娘虽然膝下并无子嗣,可却曾两次怀过身孕,头一回,不足三月将胎坐稳,便因意外流产。而后一次,这孩子确实保了下来,却直到诞下,却已是个死胎。”
贤妃的脸色随着她的话一寸寸难看,她却恍若不见,越发笃定自己说到了症结之上,深吸一口气,方又继续道,“若我猜得不错,贤妃娘娘的孩子……应该是因陈皇后和谢贵妃才……所以你恨他们,自然也恨陛下不作为,形如帮凶。这恨在你心中,日积月累,你很会忍耐,你蛰伏起来,没让任何人发现,而后出其不意,一击毙命。”
贤妃望着她,冷冷一勾唇角,“你果真聪明。既然都猜到了,那你便该知道,本宫走到这一步,断然不会让任何人拦本宫的路。”
“娘娘,你已经做到了!陈皇后连失三子,更是错失了皇位和后半生的荣华,光是这两样,便已足够她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