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府。
秋天的太阳像被罩上了桔子色的灯罩,放射出束束柔和的光线,照得身上,脸上都是暧昧的暖。
这是一个充满醉人花香的午后,园中的牡丹,月季,杜鹃都开了,香气袭人,浓成馥郁的白,一丝丝,一缕缕浸润在澄澈的风中。丁淑娇依在院中花架旁的小木椅上听蝉而眠,手中的桃花扇滑落到了地上,发出的响声把她惊醒了。
她睁开眼,慵懒地打了个哈气,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伸手拾起桃花扇,在手中来回把玩着。
这面小扇是出嫁时娘送给她的,握在手里,她忽而有点儿想娘,琢磨着什么时候回去看看。想着娘一年操劳到头,经营着那个小麻油店,也挣不得几个钱,好不容易挣得的钱也都被她的那个没有用的爹给搜刮走,赌了,吃了,嫖了,买了大烟,心里就有种酸酸的感觉。
她不禁轻轻叹了口气,正要起身回房,就见有个人从走廊那边走了过来,定睛一看,是老爷的那位义弟,周宣。这人虽胖,但人长得还算精神,身着一件肥大的灰上衣,下身宽松的黑色长裤,平底布鞋显得很是舒适随意,因为胖,走起步来左右略微有些晃动。
周宣显然已是孟府的常客,几次见面,两个人彼此并不陌生。
“少奶奶!”
周宣见是丁淑娇,便停了下来,礼貌的躬了下身。
“哦!是你啊!老爷他们今天赴宴去了!先生来得真是不巧啊!”丁淑娇淡淡地说。
“上回过来,随身物品落在这里,我只是来取东西的,老爷不在家,也无防!”
周宣说着,眼睛盯着丁淑娇,脸上微微含笑,目光里透出许多不明的深意。
“这样啊!那取回了没有?”
“取了!已经从二太太那里拿回了!”
“拿回就好!”
“今天天气好,二少奶奶一个人在此赏花倒也惬意啊!”
丁淑娇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手一扬,“哗”地打开了那把桃花扇,轻轻地扇动着。
周宣敏感地捕捉到了空气中那一抹寂寞与无聊的气息,便凑上前去,低吟道:
纱窗日落渐黄昏,金屋无人见泪痕。
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丁淑娇收了扇子,看了他一眼,向前欠了欠身,自嘲般地苦笑道:“你怎么知我?”
周宣随手从一旁的树上摘了片叶子,衔于口中,听丁淑娇这样问,便将那叶子吐了出去,神秘地笑了。
“二少奶奶,我来这孟府的次数不算多,但你却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每次在见到你,我就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你人长得美,你的笑容更美,但我知道你的内心是苦涩的!”
江湖上多年的闯荡让周宣自带一股玩世不恭的神情,对如何讨女人欢心更是不在话下,他歪着脑袋看了她一会儿,紧盯着丁淑娇的目光,似乎可以洞彻到她的心扉,这让她很不自在。
她浅笑着站了起来,伸手也摘下一片树叶,百无聊赖地举在自己的眼前细细地看着。
“没想到,在这孟府里,居然还有人能留意到我的存在!还知道我的内心的滋味,我算是知足了!”
说罢,收了扇子,转身便要离去。
周宣“扑哧”一下笑出了声,上前一步,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她怔了一下,有些意外,但也并未躲闪。
“周公子,你做得有些过分了!我可是这孟府里的二少奶奶!”
看了眼周宣勾着自己的手臂,丁淑娇仰头对周宣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这里的二少奶奶!”
“放开我!”
“不放!”
他温热的鼻息扫过她的面颊。
“不放我就喊人啦!”
“别喊!听我说,你长得很像我死去的妻子,你比她美!从第一次看到你,我就觉得我的妻还没死!”
周宣不仅胖,手臂的力量也大,勾得她肩膀酸痛。
“放开我!你弄疼了我了!”
丁淑娇挣开了他的手臂,冷哼道:“你是想你死去的老婆想疯了吧!别把我和一个死鬼放在一起相提并论!”
周宣愣了片刻,意味深长地一笑:“不敢!二少奶奶误会我了!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说她和你有那么几分神似罢了!二少奶奶多金贵,天生富贵命!她怎么能和二少奶奶相比!”
“知道就好!”丁淑娇说。
周宣点了点头,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说:“我只是想告诉二少奶奶,如果实在寂寞了,可以来找我!”
看着丁淑娇愕然又略显生气地望着自己,周宣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稍许,抬起了头,轻咳了一下,继续说:“一个人太寂寞了不好!尤其是女人!独处时间长了老得快不说,日久会生病的!太寂寞,人就会感到空虚,无聊!我知道二少奶奶也不喜欢这样!有什么事儿找人聊聊,说出来就好了!找我,我可以给你二少奶奶你解解闷儿啊!”
丁淑娇盯着周宣看了一会儿,嗤嗤地笑出了声,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裳,说:“我明白你是好心!我们孤男寡女地站在这里,要是让大太太他们看到了不知又会整出什么妖蛾子!你先回吧!我收拾一下,也要出趟门!”
周宣也跟着会意地笑了起来,圆脸笑成了开花馒头。
“二少奶奶,那我先回了!”
“去吧!”
周宣不甘心地看了丁淑娇一眼,向院门的方向走去。
望着周宣离去的背影,丁淑娇收起了笑,冷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