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微微低首,看了眼手中那只剩半截的铁剑,稍稍皱了皱眉头。
在没有了白衣神气的加持之下,这柄本无异处的朴实铁剑自然是难以抵挡千人敌的迅猛一掌,落得这般断成两截的地步,确也不足为奇。
只是这柄剑,是王满修于萍水郡城临别时,于城北角开了一家绣花武具店的孙老弟亲手赠予他的。这柄无华铁剑,不仅陪伴着王满修自萍水一路行至这凝林,更承载着他于萍水郡中结下的一份份萍水缘。
亲眼看着它断成两截的滋味,还是不大好受的。
白衣微微闭眼,俯身将之轻轻地放在了满是狼藉的地上。
然后,抬首睁眼望那凤衣佳人,瞥了眼她锦履旁的灵玉匕首,轻握双拳,不动神色地运起身中契运,脑海中则快速地思索起破敌之招来。
不,破敌之招,其实不用想。
那式【叩王庭】就已足够。
所要思考的,是去哪里再寻长剑一柄;还是方才这佳人一掌,为何只注入了摧其体魄的外息、而无可断脉夺魂的内息;更是这有‘百年三圣’之称的扶流,真正的‘扶家家主’,究竟还潜藏了多少实力。
“咳。”
十丈外,有清咳一声。
白衣握拳,严阵以待。
便听有婉转悠扬声起。
“余听闻,汝与那殷家老朽说,可一招杀了余?”
王满修皱眉一怔,紧盯她那挂着莞尔笑靥的天人脸庞,背脊上顿觉寒凉几分。
为什么……我与老先生在家中说的话,会落入她的耳里?
身着凤衣的扶流眯着眼,欣赏着他眉宇间被挤出的皱纹,继续道:“让余猜猜,汝想的杀招,便是那【叩王庭】吧?”
王满修轻抿唇角,开口道:“是又如何?”
“呵呵呵……不如何,只是想夸赞汝一二句而已。”扶流稍稍歪首,闭上右目,摆出一幅颇为撩人的姿态,轻声道:“汝想得不错,以汝现在这十成功力悉数收回的境界,这式【叩王庭】对余来说,也约莫能算是杀招了。只不过嘛……”
她稍稍停顿片刻,轻笑道:“两手空空的此刻,汝是打算怎么叩呢?”
王满修前踏半步,抿唇不言,只是将双拳握得更紧了些。
就见扶流眨了眨眼,忽地往身后伸出右臂,轻道一声‘来’。
便有黑影一道,自那瓦砾堆中破土而出,落入她的手中。
她眯眼打量了这柄绝世神兵几瞬,微扬唇角,竟是突然甩手,将之往白衣丢了去。
王满修蓦地一愣,以余光瞥了眼落至自己身前的青禾剑,稍稍挪脚轻触之,又警惕地回神望向这凤衣佳人,不知其此举居心为何。
“汝不是差剑一柄吗?”扶流睁开右目,又微闭左目,道:“便借于汝了。”
王满修微皱眉头,身上白衣缓缓飘荡,冷冷道:“你这是,在寻死吗?”
“那得看汝的本领了。”扶流轻耸香肩,摊手笑道:“可不要以为,有剑在手,便可叩开王庭。”
言罢,她睁开双目,回正身形,双手握掌于身侧,衣上金凤似在展翅。
而王满修也不再多言,轻吸一息,抚了抚翘起的衣摆。
便觉天地间倏然寂静。
那浑身浴血、尚在苟延残喘的阴柔男子在拼尽全力运气数十息后,终是取回了一丝清明,艰难抬首,模糊看来。
看天边璀璨朝霞,与缓缓消散的阴云雾。
看这院内春花一阵,看那墙外秋叶漫天。
看遍地狼藉上,有一黑一白,相距十丈。
萍水白衣与百年三圣。
忽闻平地惊雷起。
千万碎砾飞沙走石,冰寒杀气侵入骨髓。
有两股浩然神气骤然迸出,竟是于霎时间让方圆三十丈内的天地万物俱是崩裂!
白衣双目一瞪,脚旁青禾便立即腾跃至其掌心,横执于手,眼中突闪奇光。
凤衣轻挑眉角,足尖迅速发力,踏破石板半丈,身形冲白衣直掠而来。
其清澈似水般的双瞳中,虽无奇光闪烁,然其步伐速度丝毫不逊色那日东街比武时的‘孟岳最快’——究其原因,也是因为扶流身中契运过于浓厚的缘故,即便不施展奇门技法,光靠内外双息的流转,就已然能胜过十之八九的奇门豪杰了。
眼见扶流已近,王满修稍稍锁眉,立即拔剑出鞘,以一道青禾剑气披荆斩棘而去。先前他偷偷以脚触青禾,注入自身外息,就是想忽然将之以气驭起,攻扶流一个措手不及,直接以一式【叩王庭】终结她的性命——却不曾料,扶流却已是看破了他算盘,反倒是趁着他这会儿施展奇门功法的时机,直接驰来了。
于是,还未来得及运起十成契运、左手也没能摆出叩门姿势的王满修,只能退而求其次,斩出一道青禾剑气。
这青禾剑气,虽说是否能真的能一剑斩尽江南稻田一说,还有待考证;但先前那阴柔男子执剑时,确实斩出了‘剑气破穹顶,登霄数十丈’的奇景。而这会儿既然是身中契运比那男子更为雄厚几分的白衣执剑,那所能斩出的剑气气魄,也是只多而不少。
在那雪白锋刃映入眼帘之时,凛冽剑气破空而出,往那凤衣激斩而去。
青禾剑气所至之处,凌乱的碎石残瓦竟皆顿化虚无,原本崎岖不平的地面瞬时平整坦然,就与那传说中被割了种的江南稻田如出一辙。
此等凌厉剑势,只怕踏过百人敌门槛的玄师,也是要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可那凤衣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