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桌本来有几个人,见瑞安澜他们竟然被安排在最低一级,很是吃惊。大约这是他们人生中距离高台之人最近的一次,想趁这难得的机会和天地无一之女搭话。结果瑞安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理都不理旁边欲言又止的人们。
人们只好回去忙自己的事儿,或者来和严方任搭话。
亦炎苏虽是背着身向入口,但仍然从纷杂的声音中辨别二人的到来。他抱着双臂,指间夹着烟管,看到二人坐在圆桌区,就提步下台走到瑞安澜身后。
严方任赶紧起身致意:“见过天地无一。”
亦炎苏点点头,弯腰把手肘撑在瑞安澜靠着的椅背上,问道:“要不要还是跟爷去上面?”
瑞安澜摇摇头道:“今年就这样吧。”又是拒绝了他。
被拒绝的天地无一很难过,用烟管敲了一下瑞安澜的脑袋,仍旧趴在她背后和她絮絮叨叨。
天地无一和他俩说着话的时候,印乐知也到了。他今天戴的假面十足阳刚气,唇线刚毅,线条硬朗,肤色古铜,只是那眼睛仍然是无神的,眼白露出面积过大,看起来死气沉沉。
印乐知领着惊风阁的六位堂主从几人身旁目不斜视地走过,看都不看这儿一眼。只有第五荣往严方任那儿飞快地瞟了瞟,便移开了视线。
天地无一听到印乐知的脚步声,回头喊了一声:“小乐知。”
印乐知装作没听见,脚步没有丝毫的迟疑。六位堂主默默地在第二高台的位置坐下,印乐知也去了高台上自己的位置。
天地无一直起腰,丢下瑞安澜,几步直奔印乐知面前,俯身在跟他说着什么。印乐知两手防备地交叠在身前,上半身微微后仰,静静地听他说。
从口型上来看,严方任推测天地无一是在跟印乐知说归晚院的事儿,大意是在问印乐知讨个交代。
这事儿印乐知是理亏,但他趁着天地无一去坎水宫的时候,把阁内瑞安澜出现过的痕迹全部清洗干净,相关人员要么被约谈过要么被灭了口,现在这世上能指证瑞安澜在归晚院遭到拷问的人也就瑞安澜自己、印乐知和第五荣。严方任勉强算半个,因为他回去时瑞安澜已经遍体鳞伤,没亲眼目睹之前的事。
而瑞安澜自己自从伤好透后,还把归晚院的事儿忘了大半。天地无一真要较真的话,也没什么证据。
当然,天地无一从来不是讲证据的人。所以尽管印乐知不承认并顾左右而言他,天地无一仍然不放松,一定要印乐知对此补偿。
印乐知侧过头,严方任没看见他的回答,只见天地无一满意地揉了揉他的头发,被印乐知一掌挥开。
两人说完话,天地无一向台下扫了一眼,和严方任对上视线,嘴角扯起一丝微笑。
严方任立刻双手合十挡在面前:对不起,职业病,我不是故意看的。
天地无一径自走下高台,晃回到严方任和瑞安澜在的地方,左右看了看,拉开严方任左边的椅子坐下,持着烟管的右手随意地搁在扶手上,两腿往桌面上一叠。竟然就这么靠在最低级的区域,望着天空一边发呆一边抽起了烟,好像自己在荒郊野外随意找个地儿看风景一样。
严方任:“???”什么情况?他转头看向右侧的瑞安澜,结果瑞安澜低着头捧着一本几何书在看,还时不时在书的空白处写写画画,完全不读周围的空气,更不管天地无一坐哪儿。
严方任被夹在两个放浪的人中间,感到格格不入。
沐瞿空从高台上遥遥看着天地无一。等等,你去哪儿了?回来啊!
本来严方任那桌除了他俩还零零星星坐了几个人,天地无一刚落座,那些人都立刻找了个借口纷纷撤离。谁知道会不会被天地无一突然剁了,不敢惹不敢惹。
沐瞿空拼命给天地无一传信号,天地无一只是把烟管搁在身前,用烟雾阻住了沐瞿空的眼神光波。
行吧。沐瞿空放弃了,宣布大会正式开始。
大会开场例行节目向来各大帮派是对过去三年行为的汇报与针对某些问题的解答。沐瞿空先说了说降襄山庄的事,再解释大会推迟的原因。推迟自然是因为坎水宫一事,沐瞿空表示,坎水宫并非毁于以下犯上的挑衅,而是灭于内忧外患。虽然坎水宫倾覆,但这本来就是江湖的生存法则,江湖秩序仍存续稳固。
言里言外的意思是,坎水宫技不如人甘拜下风,降襄山庄对此不做评判。但这种行为不可取,请大家不要肆意模仿学习。
也学不来啊!
果然降襄山庄只要江湖统治秩序井然,他们就保持中立。严方任看看两边的天地无一和瑞安澜,想知道他俩对此怎么想。
……那两人根本就没在听。
所以这也在你们的算计之中吗?
之后,轮到印乐知走到台中央,大致总结了下过去一年惊风阁的发展。惊风阁收入稳步提高,吸纳的下属帮派增多,势力范围扩大,为江湖贡献了大量物质支持和管理资源。当然惊风阁赖以生存的情报网这种地下灰色产业,他是一个字都没说。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只是不知道现在惊风阁的网铺到了何种程度。
自从印乐知接任阁主以来,大部分时间都稳扎稳打,惊风阁一直发展势头良好,帮派结构也比坎水宫的三层级形态要稳定。印乐知借大会时机一番吹后,又有一些闲散帮派动了站队的心思。
关于大家都关心的叛徒与瑞安门的问题,印乐知表示人各有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