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蝙蝠的灰色身形一闪,从半开的窗户中飞出,我愣了一下,连忙随后赶来,只留下那个病人在太平间里抖作一团。
我一听门外的笑声,便知道是桀然禅师赶来,心下好生奇怪,老禅师阴魂不散,老跟在我的后面干什么?这声音虽近在眼前,却是虚无缥缈,我紧追在半空飞行的巨型蝙蝠身影,直到两个时辰左右才在一个山坡上停下。
巨型蝙蝠在山坡半空中停住身形,双翅舞动,无声无息。
隔了半晌,嘶哑声音在空中冷笑道:“多年故人别来无恙?禅师不证涅槃,不净六根,怎可笑话我等斟不破色空之?”
一只樟木匣自山坡杂草丛中缓缓升起。“我正在草中抓蚂蚱,什么人在此大呼小叫?“
那只樟木匣围绕着巨型蝙蝠转了几圈,突然笑道“原来是茅山宗太冲先生,多年不见,怎么变身成了一只大蝙蝠?”
巨型蝙蝠身形缓缓移动,发出难听的嘶哑声音。
“当年的桀然禅师fēng_liú倜傥,风光无限哪,怎么现在藏身匣中,也羞于见人不成?”
桀然禅师呵呵大笑。“老朋友久别重逢,见面不可冷嘲热讽。老衲早已摆脱生死烦恼,究竟涅槃,你如何说我六根不净?真是岂有此。”
“老衲禅宗一脉,讲究般若智慧,修持六度,利益众生。须知人寿终有尽,尸身不可留,你执着于色身不灭,百年守尸,至今还不能觉悟吗?”
巨型蝙蝠默然半晌,嘶声说:“不到争论这么多年,究竟还是老禅师高上一筹。你以元神清修,领悟诸法性空真谛,的确比我术法高深”。
樟木匣子在空中转了几转,突然又向下笑道“小子术法又进步了啊,居然可以无师自通悬壶济世,呵呵,只是你于世事人情太过无知,不知道此举太过凶险么?”
我向上拱了拱手。“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趋避之,前些日子看了部电影,对这句话深有同感,救人一命,功德无量,就算有什么凶险也顾不得了。只是小子救人性命,就算不积功德,如何有凶险?还请老禅师指点明白。”
空中嘶哑的声音不耐烦了,说道“这人类小子啰哩啰唆又蠢笨如牛,不知有何机缘,竟能入得老禅师的法眼?你再啰嗦,当心老夫让你的元神肉身一齐寂灭”。
我大怒,一记掌心雷击向空中的巨型蝙蝠,那蝙蝠静寂不动,樟木匣子在空中倏然而至,挡在蝙蝠身前,掌心雷轰击在樟木匣子上,犹如水滴海绵,消失的无影无踪。
“妄动杀孽,扯动心魔,如何证得大道?”半空中桀然禅师的声音隐隐透着失望“随缘任运,看来你还是不能顿悟。”
我指着蝙蝠身形,大声说“老禅师不要护他,这人已身化异类,非妖即鬼。他以阴魂铸就死地,对那普通病人尚且妄下杀手,如何算得修道之人?前辈且闪在一边,看我灭了这只蝙蝠,为民除此大害”。
桀然禅师呵呵大笑“小子术法略通,就以为自己了不起了么?你知道他是谁吗?当年的茅山四老之一,太冲先生,道法通玄,岂是你能望其向背?还不快向太冲先生陪个不是”。
啥茅山四老?没听说过。我向樟木匣子拱手道“茅山四老是做啥的,小子一概不知。不过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观这太冲先生的行为,就知道那茅山四老俱非良善之辈”。
桀然禅师啧啧有声,樟木匣子在空中连连转圈。“小子说话太过无知,茅山四老皆是有德之士,怎能如此不堪?茅山四老,太冲、太常、胜光、太吉,咦,那个胜光怎么未按辈分排列?好像老衲从未见过他啊”。
我嘲笑道,不到老禅师也听信道听途说。你连那胜光面也未见,如何相信他是有德之士?就如这太冲先生,身化蝙蝠,昼伏夜出,如何算得仙道?
“葛师曾言:古之所谓得仙者,或身生羽翼,变化飞行,失人之本,更受异行,犹似雀之为蛤,稚之为蜃,非人道也。更有一般假仙,以自身元神入动物躯壳,以为身生双翼,似是而非,更是断绝人。人道且失,何论仙道?早晚是水中望月,镜中看花。”
那巨型蝙蝠听得身形一震,喝道“人类小子一派胡言,汲于升虚,飞腾为胜,以自身元神寄寓不死外壳,乃殊途同归,如何算不得仙道?”
他起在半空,翅膀尖隐约有一点青光聚集,双翅舞动间,霹雳一声,身形已在夜空中隐没不见。
桀然禅师笑道,“太冲先生风采不减当年,一般的脾气火爆,只是小子也太爱信口开河,揭人隐秘。太冲先生并非身化蝙蝠,而是以元神代入远古蝙蝠标本之内,求得不生不灭。我老人家批评也就罢了,为尊者讳,你怎能直斥其非,指其断绝人伦?”
“羞怒之下,他本欲对你出手,奈何老衲在此,只好对你那病人索魂了。呵呵,他的术法精妙,你以后定要小心在意才是。”
我失声叫了一声苦。我费尽心力救活那胃癌病人,正要向张铁嘴和小姐炫耀夸口,如何甘心被这蝙蝠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桀然禅师却不以为然,妙呵,太冲先生果然世事洞明,以德报怨,替你消除了一个隐患。先前我为何说你凶险?你以术法救活那绝症病人,泄露出去,实是大凶之至。求医者纷至倒无足畏,更有一般奸佞凶狠之徒,阴取你的秘术性命,让你防不胜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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