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颗血淋淋的人头,从口袋中滚出的一刹,卢恩成吓得朝后一缩身子,老爷倒吸了一口凉气,夫人重又闭上了眼睛,袖管里的念珠,轻轻捻动……
常海明和小分队兄弟,凑近一看:正是拐枣和嘎子的人头……
陈叫山和骆帮主双双从地上站起,去看那人头,见脖项处被齐齐砍断,血已凝,呈现酱黑之色,面皮灰白,头发散乱一堆……
骆帮主“唉”了一声,拳头紧紧攥着,闭着眼睛,将头埋到了别处……
陈叫山目光中似要喷出火焰来,上前一步,与侯今春相距一尺,四目相对,犹若仇敌……
“这两兄弟,是被谁杀的?”陈叫山眉峰堆聚,语气冷冷。
“你问我?”侯今春以鄙夷的眼神,看着陈叫山的眼睛,继而转首,斜下看着地上的人头,“我还问你呢……”
侯今春朝后略略退了半步,仿佛站在陈叫山身前,距离陈叫山太近,令他感到不快,不屑于此似的,“陈队长,你一口一个栽赃,一口一个陷害,谁栽赃你,谁又陷害你?现在人头在此,你还来问我?你恐怕心里比谁都清楚……”
“今春,你怎么说话的?”骆帮主的拳头如铁团,高高擎着,在侯今春的面门一侧,“难不成是我跟陈队长杀的人?”
“大帮主,我没有这样说……”侯今春原本低着头,以异样的目光,瞪着陈叫山,待骆帮主的拳头,举向自己,非但不惧,倒朝前一步,将头抬起,逼近那拳头,迫使骆帮主放下了拳头,“你和陈队长没有去灵文庙,自然不是你们杀的人,可到底是谁,你们总该比我心里清楚……”
卢家大院西门内,站着太多的人……
起先阳光灿烂,人的影子投在地上,交错来,钩织去,你踩着我的影子,我踩着你的影子,影子是踩不疼的,没有人在意影子被踩了……而渐渐,太阳已躲了起来,藏到了云的后面,仿佛一位好事的围观者,见识了事件后,了无兴致,退然而走了……太阳躲起来了,云就显得厚,云一厚,太阳就照不穿了,阳光一褪,地上便没有了相互错落的影子……影子消失了,人依旧那么站在地上,也没有人在意影子消失了……
太阳,云,影子,天气……这些太过司空见惯的事儿,没人在意的,尤其是现在这样的时刻。
现在站在卢家大院西门内空地上的每一个人,或疑惑,或猜测,或愤慨,或不解,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表情,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姿态……
“东西拿过来”侯今春将手一挥,便有一位船帮兄弟,抱过来一个木墩子,树皮犹在,木纹圈绕,是锯下的一截红椿木。红椿木墩子放在了地上,所有人的目光,便又被吸引过去,见木墩上面圆圆的锯面上,有八个血淋淋的字
不守信诺
人头为戒
侯今春的视线,从木墩上收回来,拴系在陈叫山身上,“陈队长,你只说有人栽赃陷害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陈叫山长吁一口气,知道自己已然入局,已不可能轻易退身了。一切来得这般突然,来得这般蹊跷,但一切又都处处显示着目的指向,机心所在,筹谋深玄……现在,除了骆帮主和自己,知道这是一场局,幕后之人,精心筹谋构谋的一场局,使得入局之人,困身于内,便是有一千张嘴巴,如何能阐释这是局?便是有一万种解释,又如何能证明自己全然清白?
陈叫山沉默了,骆帮主便不再沉默。
“今春,你说这话什么意思?”骆帮主质问着,肩膀微微有些抖动起来,显得情绪极为激动,“陈队长大老远去取湫,九死一生,回到乐州这才几天?你们弄这些麻缠事情出来,想来诬陷陈队长,良心何在?”
“大帮主,我敬你是大帮主,是前辈,但你不能这么说话吧?”侯今春也激动起来,“取湫去的是什么地方,是北山,山高林深,你晓得他没有倒腾红椿木?借取湫之名,发私家之财……”
侯今春话未落音,骆帮主一个耳光,便扇到了侯今春脸上,“混账,取湫能发财,你为什么不去?”
侯今春挨了一巴掌,压在心底的愤怒,瞬间爆发出来,迅速后退一步,几乎转瞬之间,便将后背上的铁弓取下,并顺带从箭筒中,抽出一箭,搭弓架箭,瞄准了骆帮主……
侯今春手下的一些兄弟,见侯今春搭弓架箭,也迅速地将长刀高高扬起……
骆帮主手下的兄弟,见此情景,“哗”地从人群中分身出来,大步朝前走来……
卫队的兄弟,常海明的小分队,手中没带家伙,见此情景,也迅速朝过来聚拢……
卢恩成将手一挥,卢家的家丁、杂役、佃户们,也朝过来聚拢……
守在一侧的灾民们,见各方在动,也动了起来,将手里拿着的棍棒、绳子、碗、盆、罐,全都高高举了起来……
“骆帮主,你有什么资格打我?”侯今春此刻怒火中烧,怒目圆睁,拉弓扯箭,浑身用力,也不称“大帮主”了,而直接叫成了“骆帮主”,一字之差,天壤之别,两人多年来积蓄起来的关系,在三千里凌江上,纵横驰骋,劈破斩浪,九死一生积累起来的情谊,在这一字一改的刹那,全然崩塌,灰飞烟灭,“你与陈叫山串通一气,先是蛊惑船户劈船,而后又私自囤积红椿木,你们居心何在?我一直当你是长辈,是前辈,是英雄,你却当我侯今春是什么?是瓜怂?是瞎子,聋子,呆子?”
侯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