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通山老汉及几位跑事老者祭毕儿郎殿,陈叫山走在山道之上,夹道注目的乡亲们,声声欢呼着,似觉得这是他们所经历过的赛歌会中,最隆重之一次!
平日里相亲,承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惟这三月十二,承的是古老传说之美好祈愿,是埋在人心之深处,一直潜滋暗长,却又始终未曾生发绽放的憧憬之‘花’。崮繆琰咋,最新章节访问:。
明明在憧憬,却总要压抑住,人心皆有,人言却无,这兴许便是三月十二,这一天的独特与魅力吧!
设若说,过往之三月十二,相亲者之媒人,是敢子与秋云,是天缘,是这一条凌江,这一座联结两岸的吊桥,那么,今天,有陈叫山这样一位大人物,见证,经历,这一天的赛歌会,怎会不隆重?
既是隆重的,便生期待,所有期待中,乡亲们最关心的,是陈叫山身为今年赛歌会之破红庆桥司仪,会说出怎样的“祈语”。
所谓祈语,乃指破红庆桥司仪,在解开吊桥上的红线前,说出的一番祈愿之话。
祈语,可以是“惟愿天下有**,终成眷属”的文绉绉之辞,也可以是“来年庄稼收得好,大家伙都吃饱,肚子吃饱了,亲亲爱爱才有劲”之类的大实话,可以是“看上就看上,爱就是爱,羞啥,怕啥?”的鼓励之语,也可以是“对眼归对眼,可不敢胡日鬼地‘乱’来噢”之类的警示话……
方方面面,不一而足,语无定法,可随‘性’而言,亦可筹谋筹措再道之。
因而,每一年的破红庆桥司仪不同,祈语风格便不重样,有人喜兴,有人简约,有人深刻,有人朴实,有人文华……
自吊桥建成九年来,有些司仪的祈语,已随时间,被人们忘却了去,但有的司仪之祈语,人们长长久久都记得,一说道起来,常说常新,犹在昨日。
比如有一年,通山老汉担任司仪,头天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在琢磨祈语该怎么说,公‘鸡’都打鸣了,还没想好……
临到上桥了,通山老汉在山湾看见了老邵,平日里不修边幅的老邵,那天将腮帮子刮得青光溜溜,还在脑袋上套了个柳条编织的帽圈。
通山老汉才想起:风摆柳在去年冬月过世了,老邵心里正难过哩……
于是,一上了桥,通山老汉便说,“这一天,咱这儿的后生都是敢子,咱这儿的姑娘都叫秋云,庄稼一茬又一茬,后生姑娘也一茬又一茬……”
那一天,所有人都记住了“庄稼一茬又一茬,后生姑娘也一茬又一茬”这句话,小的爱听,是憧憬,少的爱听,是正当时,老的也爱听,是一种淡若,欣慰……
老邵的心情也因此好了许多,对闺‘女’邵秋云说了好多话,要闺‘女’将后生们好好看看,搭腔。
邵秋云一年年也唱得跟她娘差不多,对上眼的后生,却总没有……
“通山老伯,我这人嘴巴不大会说,上了桥,就解红线,不说话成不?”陈叫山边走边笑着问通山老汉。
通山老汉停了步子,侧首笑答,“陈帮主,你今儿赶上我们赛歌会,这是大缘分!乡亲们知道是你陈帮主来了,心里热乎得很,你不管说啥,乡亲们都爱听哩……”
“嘟嘟嘟……”
男儿坡的锁呐声手,将长唢呐对准‘女’儿梁,鼓着腮帮子,一声吹响……
‘女’儿梁的唢呐手,听了引声,遂即和之“嘟嘟嘟……”
两岸唢呐手,对上了音,便宣布破红庆桥仪式正式开始了!
“噼啪噼啪噼啪……”
“噼啪噼啪……”
吊桥两头,燃起了鞭炮,热热闹闹炸响一片,红红炮屑,飞飞旋旋,打着摆儿朝桥下跌飞了去……
桥下的船队兄弟们,以大帆扯成了兜状,红红炮屑旋飞而下,兄弟们仰着头,看那数百只红蝴蝶、红蜻蜓,悠悠飘落来,有的落在了大帆上,有的落在了舱蓬上,有的落进了凌江里,随水漂卷了去……
桥上的青‘色’炮烟,却是朝上冒了去,飘了去,像一缕淡蓝淡蓝的轻纱,随风去,在凌江之上,吊桥之上,扑展,卷卷舒舒,掩映着男儿坡、‘女’儿梁的青峰翠岩……
在炮烟中,在微风中,在两岸翘首以观的乡亲们之欢呼中,陈叫山咬咬牙,一笑,朝人们拱着手,踏上了吊桥……
一条江,两座山,一桥跨两岸……
一人行桥上……
两岸寂静……
桥上,桥下,皆静……
男儿坡和‘女’儿梁上,鸟声鸣啾声愈远,凌江水流声愈响……
惟独陈叫山的脚步,踩在吊桥上,桥身的铁锁伸伸展展,抖抖颤颤,‘插’别在桥拦上的‘花’儿似也点着头,斜吊在铁锁上的柳枝草茎,似在招着手……
向右看,船队于江上停泊,一连串,一连串,蓬蓬勃勃,浩浩‘荡’‘荡’……
向左看,凌江凝若白练,在云天极处流淌去,青山隐隐,碧空悠悠……
这一时,这一刻,陈叫山忽然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
同样是万众瞩目,当取湫队即将踏上取湫征程时,乐州城的流民、卢家大院里的男男‘女’‘女’、乐州百姓、商户掌柜们,那一道道目光,热切而滚烫!
而此际,两岸的乡亲们,默守静待,那是平静的水面之下,酝酿着滚滚‘波’流……
他们之期待,之欢欣,不是那种类如祈盼老天爷下雨,祈盼庄稼有收成,不再饿死人,那般明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