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身大事?
陈叫山有些愕然:夫人怎地忽然就提起了终身大事呢?
夫人心中那一份隐秘而又昭然的凄凉感,在这一刻,陈叫山尚未能完全体悟到……
卢家经历了一场劫难,身怀六甲的三太太,被打死了……
在夫人和老爷心中,原本牵系着的一丝传宗接代的念想与希望,就此完全破灭!
如今,老爷痴痴傻傻,且又偏瘫,饮食起居,不能自理,便是嘿嘿地傻笑时,嘴角的涎水,扯如一线……
少爷卢恩成那一头,也不能指望什么了,夫人早就晓得:不怪媳妇唐慧卿,即便给少爷再娶几房姨太太,也不会生出个一儿半女的……
卢家百年之基业,到现如今,莫非,无人可承?
“叫山啊,你年岁也不小了,也该想想终身大事了……”夫人咳嗽得很厉害,别在发髻上的发钗,随着咳嗽,不停抖闪出一道道银光,从陈叫山眼前划过,“古话说得好,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得是成了家,方能立了业……”
至此,陈叫山大许已经猜出了夫人的意思了夫人这是要招我为女婿,要我娶了三小姐卢芸凤……
陈叫山不晓得如何回应夫人,甚至,陈叫山猛然想到:方才,夫人指使禾巧去老爷那边看一看,实则是故意支走禾巧……
陈叫山没有回应,夫人遂即也沉默了,喟然一叹,手里的念珠,数得更快了一些……
在整个卢家大院,一切之一切,夫人皆可洞悉,可谓明察秋毫,一丝不漏!
去年年馑时,夫人去三合湾龙王庙祭拜龙王,禾巧和陈叫山一同随之。崮繆琰尚崮繆琰咋[更多好看的小说就上比^^奇^^中^^文^^网]夫人坐着滑竿前走,禾巧和陈叫山步行跟之,后来,禾巧扭伤了脚,被陈叫山背着前往龙王庙……
在那时,夫人从禾巧的眼神中,从陈叫山的笑容里,已经看出了些许东西……
在陈叫山取湫的那段日子里,禾巧多少回拿着扫帚,在西内院里扫地,西内院里没有人,地干净得很,禾巧一遍遍地扫,扫得西内院的地,像镜子一般明光……
及至后来,夫人看见,陈叫山脖子上挂着一块玉佛,那是夫人送给禾巧的一块璞玉,梁州的雕玉大师雕刻的,藏经寺的方丈特地为其开了光……而禾巧的闺房里,也曾出现了一对翠玉手镯,夫人晓得:那定是陈叫山送的!因为,禾巧是个俭朴的姑娘,她断断不可能自己去买了手镯戴……
夫人是顶顶聪明的人,既然知道了这一层,也曾设身处地地站在禾巧和陈叫山的立场上,来分析过许多的事儿……
在夫人看来:禾巧身为一个姑娘家家,且又是卢家的一丫鬟,于性格,于身份,都不可能主动向任何人提说自己心底的隐秘情愫。
而陈叫山呢,他就是一个粗汉子,兴许不懂得姑娘家家的细腻情感,那生活里丝丝缕缕的喜喜忧忧,在他感受中,皆是生活本身的动荡与变化所致,于情何干?
“叫山,你有中意的姑娘没?给我说说,我也帮你打问打问,张罗张罗……”夫人在思虑间,决定换一个方式谈话,以解屋里沉默之氛围……
陈叫山能怎么说呢?
无论说有还是没有,怕都是不妥的呢……
陈叫山也决定换一个说话方式,淡淡笑了,“夫人,你要给我牵线搭桥,做媒人啊?”
“叫山啊,你爹娘都不在了,你的终身大事,总得有人牵心操心……”夫人说,“你不是说我像你姑姑嘛,身为长辈,我也该替你想到这些了……”
“陈叫山……”
陈叫山和夫人谈话,正又陷入一个沉默状态,忽然门外传来三小姐卢芸凤的声音,陈叫山转头看去时,卢芸凤和薛静怡,已经上了榄坎了……
自卢家遭遇劫难,身怀六甲的三太太亡故,老爷悲从心来,整个人变得痴痴傻傻,且随之又中风偏瘫,口眼歪斜,饮食起居,皆难自理……卢芸凤似乎在一夜之间,感悟了很多东西……
曾经的卢芸凤,一度是不大相信,或者说,是不大解悟天意啊、定数啊、缘分啊这些东西的。一直信奉自然主义的她,在很长的时间里,觉得很多老祖宗遗留下来的说法,显得那般虚浮而滑稽……
而当一场劫难,实实地发生了,一切都改变了……望着曾经达观开豁,笑语连连,身形魁梧,健步连连的父亲,忽然变成了时笑时哭,时语时默,蜷缩若虾,口眼歪斜,涎水长流……卢芸凤隐隐感到了,那些曾经被自己认为虚浮并滑稽的东西,竟像空气,像风,像天上的云,无所不在地存在于天地之间……
卢芸凤私下与薛静怡探讨这些感触,薛静怡便说,“芸凤啊,有些事情,我们终究是不能不信的……”
卢芸凤后来去王家铁匠铺,找郑半仙问卦。
郑半仙明晓卢家诸多事情,出于劝慰和安抚,并结合《易经》之玄理,为卢芸凤讲述许多天地阴阳之玄奥……
一来二去,卢芸凤竟为那些老祖宗留下来的玄奥之理,所深深地折服,便时常去找郑半仙谈爻卜卦……
今夜,卢芸凤约上薛静怡,又去找郑半仙聊天,至此方回……
卢芸凤和薛静怡进了屋,夫人知道,之前要与陈叫山所聊的事情,现在无法再聊下去了。
“陈叫山,听说你脚受了伤,我看看,在哪儿呢?”卢芸凤蹲在陈叫山脚前,要伸手去撩陈叫山的裤腿,陈叫山连忙将脚一回收,“没啥大伤,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