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余记得杨艳阿姨得了病,住在精神病院的的时候,曾和妈妈去看她。
见杨艳阿姨嘴里总是念念有词:
大清国,没法,将军都比老鼠多。
红顶蔗、蓝顶蔗,来来往往象穿梭。
有用的少,没用的多,打起仗来往后缩。
依不打,长坐坡,宋大将军一败四百多。
人奸地薄,砖瓦抽条,洋货进来,百业萧条
......
中国地,中国山,中国铁道中国管。
鬼子要想从此过,留下脑袋当买路钱。
牵着毛驴上了山,
驮上粮食三斗三。
夜深人静爬过岭,
我是抗联运粮官。
满洲国旗,黄的面大。
日本船,念个“丸”(谐音“完”)。
五色旗,镶黄边儿;满洲国,不几儿。
日本话,不用学,再过二年用不着。
四大硬:关东军,宪兵队儿,警察署,协和会儿。
黑狗变黄狗,挨家查户口;见着大姑娘,坐着不爱走。
打粳米,骂白面,不打不骂米饭。
磨洋工,磨洋工,屙屎尿尿半点钟。
糊弄鬼儿,糊弄鬼儿,糊弄一会儿是一会儿。
当个警察狗,美得不会走。
肩膀贴对子,横批还没樱
头顶狗尿台,洋刀不离手。
问他要干啥?他查户口。
成唬洋气儿,命不长久。
“康德”到“新京”,到处抓劳工;劳工下矿井,一去无踪影。
万人坑,狼狗圈,抓了“国兵”上前线,死六娘看不见。
......
“妈妈,艳阿姨念叨的是什么呀?”
“唉,是民谣。你艳姨下过乡。曾住在村里的书先生家隔壁,学了好多好多的俏皮嗑儿。”
薛余一听,记在了心里。
每次妈妈带杨珊去看艳阿姨的时候,薛余也找个理由必跟随着。
一个午后,万慧来领着薛余和杨珊刚从杨艳的病房出来,就见一个男人贼头贼脑的往病房里探着头。
“叔!”
杨珊的喊声,引起了万慧来的注意。
她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个躲躲闪闪的中年男人,邋邋遢遢的穿着,一身酒气,头发和胡子也有很久没打理的样子......
“杨树!你是杨树吗?你不是去当兵了吗?”
万慧来见这个男人果然是杨珊的叔杨树,真的吃惊不。
晚上,薛德珠跟树吃过了饭,又给他找了个旅店住下,回到家里,已是后半夜了。
万慧来一点睡意都没有,饶有兴致的听着薛德珠讲起了杨树这些年的过往。
杨树在上学的第二年,被推荐当了特种兵。
他段日子,他在部队里算是风云人物,因为他不仅是个有文化的特种兵。
全军大比武次次露脸,立过好几次功。
转业时自然也有了足够的底气挑三拣四。
当时有个镇上的公安局想让他来刑警队当副队长,同时较大的化纤厂也在向他抛出橄榄枝,承诺来厂里就能当保卫科长。
杨树想都没想就选择了化纤厂,毕竟大国企待遇好,厂里的食堂顿顿有溜肉段,过年发的福利甚至有缝纫机和自行车。
杨树每穿着没有领章的黄绿色警服,在厂里巡视。
他浓眉大眼,腰板溜直,下班时在厂门口双手插兜一站,斯芬克斯般向每一个形迹可疑的工人提出质询。
在他的威严之下,厂里盗窃物资的现象基本得到了遏制,他也成为帘年的先进工作者。
化纤厂是典型的企业办社会,这里的人们也慢慢和外面的世界隔了好几年。
这让喜欢跳舞的会计玉玉感到非常烦闷。
玉玉生得漂亮,念技校的时候正值二八年华,像温热的麦芽糖一样荡漾在校园里。
男生们纷纷展开拙劣的攻势追求她,她看着那些被荷尔蒙冲昏了头脑的男孩毫无兴趣,有时甚至会报以女皇般的高傲哂笑。
上班后玉玉倒是处过几个男朋友,但基本都有共同的特点:
这些男饶共同点包括没工作、头发长、胳膊上有蓝色的“忍”或“情”字纹身。
厂里的老大姐们看不下眼了:
“玉玉这孩子长得跟倪萍似的,咋尽找这些驴马烂子呢?”
这位“爱找驴马烂子”的姑娘从外表到行为举止似乎都非常高傲。
杨树第一次接触玉玉是在厂里办的联谊会上,工会主席带头起哄,让他上台和玉玉合唱了一首《明明白白我的心》。
电视播放着一个来路不明的大波浪发型女人,她穿着比基尼漫步在沙滩上,用痛经似的眼神望着大海。
杨树却顾不上看那个女人和歌词,他只是盯着玉玉的下嘴唇,并努力使用颤音。
玉玉全程没正眼看过杨树,不是因为这个男人不好看,而是她有一位前男友曾在厂区酒后闹事时被杨树一拳打倒,并扭送到公安局,至今仍经常扬言要复仇。
在她的眼中,杨树在化纤厂的世界里代表的是秩序和权威,他再英俊挺拔也不能动心,否则“以后得把我管成啥样啊?”
然而,美女总是爱英雄。
杨树靠诗歌与痴缠获得了爱情。
大家笑他,真正追到玉玉,只用了这子一个月的饭票和一本手抄的汪国真诗集。
俩人恋爱后,玉玉每下班都蹦到杨树的自行车后座上,他们从一片片厂房和烟囱中间穿过,从温暖的夕阳和冰棍的叫卖声中穿过。
吃完晚饭,两个人会去站前录像厅看电影,周润发咬牙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