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六欲,酆城有七判。
七判中六判皆判一“贪”字:贪目者,剜目去珠;贪语者,拔牙去舌;贪食者,热油灌喉;贪闻者,金针刺耳;贪香者,吊鼻还清;贪淫者,剥皮清欲。
还有一判,总判世间善恶。
仔细一想,今夜去往李二牛家的便是总判了。
倪修委实无语,屁大点事儿至于么?
不过现在最需要搞清楚的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酆判都在阴间酆城活动,掌管的都是阴间小鬼的赏罚,只有七月半鬼门大开之时才会随着百鬼夜游往人间走上一遭。而且这一走,若是碰上大奸大恶之人,他们会直接将人带入地府,施以阴刑,绝不可能出现这种隔天一早人又完好无损的情况。
但是除了鬼节,酆判是绝对不会来阳间闲逛,更不会如此频繁地在同一个地方有这么大的动作。
倪修百思不得其解,方才在李二牛家她猜到了原因,定是此处阴气大盛导致了阴阳混淆。当时打出的那道“瞎眼符”也证实了她的猜测。
那道“瞎眼符”是她自创,一开始只为整人,姬无双就被她那符整过好几回,次次都糗态百出,除了气急败坏找她拼命外也没有其它办法。
直到后来一次修习,她故技重施要整“没有脸”,结果瞬间将一个小怨鬼打得人间蒸发,才发现这符阳气极盛。方才一用,果然便不见酆判身影,定是发现来错了地方。
而姬无双的虚体近日频繁地从安魂袋中爬出并疯狂地闪烁,也从侧面证实了这一点。魂主阴,魄主阳。恐怕他的一魂正困于此处。
可是现在别提找出那人用的是什么办法了,光是阴气都寻不着。
“好烦呀!怎么办呢?”倪修出了勾栏,急的抓耳挠腮,烦躁地想要狂吼出声,“什么玩意儿!明明是阴气极重的地方,却感受不到一点阴气,识魂符也没用,追阴符也跟死了一样!”
忽然,一个忽闪忽闪的东西出现在倪修身边。
倪修正心烦意乱,不悦地拎起他,蹙眉道:“你以为你是萤火虫?滚回你的睡袋去!没看你爹我忙着呢?这个时候出来搞什么乱?”
姬无双不说话,表情却变了。破天荒地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向来没什么表情,所以谁也不知道这个笑容是什么意思,但倪修看来,自动理解成了“意味深长”。
倪修心道:“你意味深长个鬼啊……”须臾间反应过来,她怎么刚刚没想到呢?他这是在告诉她,他可以感应到自己的魂魄,他可以带她去啊!
姬无双的虚体很无奈,其实他不是这个意思,他就是在安魂袋里听见她说的话,特地爬出来嘲笑她一下而已。
没想到刚一出来就被她拉着干活了:“对对对!你能感应到的……从现在开始,我带着你去找,你要是感应到那一魂离你近了,你就笑一下,要是离得远了,你就皱一下眉,听见了吗?”
面无表情地点头……
倪修带着姬单直到五天之后才找到地方。那么远的路,对旁人来说五天已经算快的了,可是对倪修来说却是最慢最慢的速度了。
你要问她为什么这么慢?她铁定指着姬单骂娘。
姬单那厮扣扣搜搜的,表情变化及其细微,她必须得一直盯着他看才行,以至于无暇看路,最后足足花了五天时间。
“我的……天!”倪修眼前的石山,瞠目结舌。
不可置信地,她转头向姬无双又确认一遍:“你确定?”
姬无双:点头。
“你会点头!那你方才为什么不点头?非要用笑的,害我找那么久……”
又是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
倪修骂了一声滚,飞快地绕着石山脚下转了一圈。只见这石山高出万丈,四面皆如同刀削一般,竟是一点坡度都没有,直直矗立在这大地上。
倪修心道:“虽然深秋时节草木凋零,但是这石山周壁寸草不生未免也太过夸张了些。”
这石山之上并无山路,想来平日里无人行走。思忖片刻,倪修腿部一个发力,直蹦出几丈高,要下坠之时足尖轻点,踏了一块凸出的小石又窜出几丈。如此反复数次终于抵达山巅。
山上狂风呼号,她刚刚落脚,还未站稳,那风直吹得她猝不及防就向一旁倒去。
“该死!”无可借力,倪修大惊,从山顶上可以看见,这山只留了外围的寸余薄壁,中间有一大洞,直通底下,深不见底。若是普通的洞她倒也不惧,哪怕千万丈深渊,她又不会粉身碎骨,到底下的时候再蹦上来便是。可这大洞之中黑气萦绕,无数只魂魄虚体在其中胡乱冲撞,光看着就令人头皮发麻,更别提下去和他们一起玩耍了!
倪修两指拢在一起,用了生平最快的速度向下打出一道结界,打算借结界之力将自己弹回。
“嗖”的一声,眼前蓝光一闪,却是她放出的结界被弹了回去。她这才看清,洞内不深处已被人设了结界,只是不知这结界能否将她也一并弹回?
连骂了几声娘,正认命地往下栽去,就觉自己身子一轻,缓慢上升。回头一看,一老道御剑而来,手中的拂尘缠在她的腰间正往回收着。
倪修站定谢过,那老道却不回话,只盯她打量。倪修心里暗暗一紧,面上却不露半分,大胆回望,也将他打量个彻底。只见那老道须鬓皓然,目露仙风,端是一副嵚崎磊落之人,一身清亮,瘦骨嶙峋,却是凌风不摆,受风不动,一看就知其道行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