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献见子稷进屋,浅叹一口气,将手收回。子稷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勒都,只觉着今日的他比之前更加颓丧了。询问的看了一眼师叔,师叔闭上了眼朝他摇了摇头,示意莫要多问。
子稷心里也有数,稍稍颔首,随着薛献一道出了屋子。
到了院子里,薛献对着日头长叹了一口气,问子稷道:“叫你买的药可买回来了?”
子稷将手里拎着的几包药材呈过去,道:“都买回来了。师叔,可是勒都大哥想离开?”子稷口中的离开,自然不是回鲜虞,而是深入晋国去做一件险事。
薛献将药材接过来道:“他有这想法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以他如今的身体,不过是无畏送死而已。”他打开包裹用的葛麻布,将药材拿出来看了看,赞了一声道:“嗯,不愧是名川大泽孕养出来的药物,成色上佳。”
子稷看着那间门窗紧闭的屋子,道:“我看,他也许并不怕去送死,他怕的是什么都没来得及没做却死了。”
薛献抬起头,扬眉看了子稷一眼,淡笑道:“你倒看的明白。”
子稷淡而浅回笑了一下:“那师叔,怎么办呢?就这么让他走?”他的眼神顺着房檐看向天空,似乎问的有些心不在焉。
薛献道:“腿长在他的身上,命也是他自己的,且由他去。”
子稷微微舔了舔干裂的唇边:“既如此,那当初救他又有何意义?”他似乎在说勒都,但其实话中藏话。
薛献素知子稷心结,也知他此刻问的其实是他自己,他不点破也不能点破,否则少年的心上将又是血淋淋的一道口子,于是薛献只回答摆在面上的那个问题,道:“他现在还活着,能思能虑,这不就是意义之所在么?我们遇见他,救下他,靠的是缘分。救活他之前,他的命是属于我们的,受我们操控。可现在医活他了,他的命就是属于自己的了,随他去,不然,抱憾活着,这一辈子也没什么乐趣。”
子稷仍是望着天,没有再说话。
天很蓝,湛蓝,蓝的冰冷、通透而又萧杀。
至午后时分,邑中有数名小吏驾马巡街,在集市与百姓聚居之地高声通告事宜。
“明晨,郡守大人将抵至我邑巡查,闲杂人等休莫在街面上闲晃。倘若冲撞,必有重责!”
薛献租住的农舍屋位置较偏,待这句话传到的时候,太阳已经半落。彼时薛献正握着一卷书简在窗根儿下看书,闻声他站了起来,双眉紧紧蹙起。“怎么会这样巧。”薛献想到子稷那边,心里暗道不好。他放下书,立马就往后院去,刚走到门边,便听见一声噪响。脆闷闷的声音,似乎是水桶翻倒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