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队士兵到了老石头跟前,看老石头还有口气,赶紧先包扎了下,老石头这才有了些许意识。这时石裕氏也带着石柱跑了过来,看到老石头奄奄一息,哭得更加伤心,石柱也在一旁边晃老石头边说:“俺老爹,你不要死啊,我还要跟你学功夫呢......”那些士兵看此场景心中也十分悲痛。
原来,这队士兵是北伐军东路军二十一师的先头部队,长官是个连长,姓严,他们听到枪声便赶过来查看情况,这才将刘伏龙一干土匪打跑。严连长问卫生员情况怎么样,卫生员只是对他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看样子老石头是不行了。
严连长问石裕氏是哪里人,为何在此地。石裕氏抬头看了看这些当兵的,虽然他们救了自己,但是还得留个心眼,于是说道:“俺们是海州灌云的,刚从徐州亲戚那边回来,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土匪,要不是你们相救,恐怕我和孙子命也没了......”
严连长说:“现在兵荒马乱,匪患猖獗,据我所知,这帮土匪头子叫刘伏龙,就是海州人,在这一带为非作歹十几年了,烧杀抢夺,无恶不作,手底下有好几百号人,政府早就想剿了他们,只是现在忙于北伐。等全国统一了,我们一定将这些畜生全部剿灭!”
老石头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用微弱的声音对严连长说:“多谢军爷相救,可惜我命不久矣,下辈子一定报答相救之恩。”又对石裕氏说:“他老奶,咱们回家吧,就是死,我也要死在自家炕上!”
石裕氏似乎也知道老石头挺不了多久,边抹眼泪边点头说:“老头子,我们回家,这就回家,回家!”
刚刚刘伏龙跑得匆忙,只抢走了老石头身上的大洋,好在并未来得及将马车带走,士兵们便帮忙把老石头抬上马车,石裕氏告别众人后就赶着马车连夜奔家里而去。
石柱一路上原本哭得厉害,后来哭累了,也躺在老石头旁边睡着了。第二天一早,石裕氏赶着马车就回到了家里,看那老石头已经面无血色,只是为了死在家里,才留着这口气一直没有咽下。
石裕氏将老石头抬到床上,哭着说:“老头子,你要是走了,留下我们一老一小该怎么过啊!”
老石头用最后一点力气将石柱拉到旁边,对着石裕氏说:“他老奶,你自打跟着我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我只求你能将柱子拉扯大,保住石家这点香火,我死也瞑目了。你自己也要保重,这个家现在全靠你一人了。”
石裕氏说:“老头子,自打第一天遇见你,我就知道要跟定你一辈子了,跟你在一块堆,我从来都没感觉苦过。你放心吧,柱子也是我孙子,我一定会将他拉扯成人的!”
老石头又对石柱说:“柱子,听老爹话,长大了千万不要再去学抓蛇,这个旧时代已经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柱子,你得往前看。你也千万不要想着为我报仇,这些土匪比毒蛇还要恶毒,只怕你斗不过他们。你一定要好好听话,也要照顾好你老奶。还有,记住,这辈子都不要去当兵,你要是被子弹咬到,我们石家就没有后了......”
还没等到石柱再言语,老石头便双眼紧闭,两手垂了下去。任凭石柱怎么摇晃,他那双纤弱的小手终究没能把爷爷晃醒。在死亡面前,所有的努力都变得那么苍白无力。
这时天空中传来两声闷雷,原本阴沉的天气此时也下起了豆大般的雨点,哗啦啦的雨声连同一老一小的哭声一起送别逝者。看着死去的爷爷,石柱说道:“俺老爹,我会听俺老奶的话的。但是,我长大了一定要为你报仇,杀了刘伏龙!”
自此,报仇的火种便深深种在了石柱幼小的心灵中,刘伏龙的那张横脸和手臂上的刀疤也清晰地留在了他的记忆中,甚至在梦里,那声枪响都能把他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