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央原本想用阴阳怪气来形容赫连裴楚的语气,但又仔细想想,这么说好像不大妥当,明明就是直言不讳的打脸太后。
离央突然发现,赫连裴楚这家伙,真是怼天怼地怼皇帝,甩脸甩给皇太后。
太后的面上有些挂不住了,强言欢笑道:“如此说来,摄政王还真是有不少事要操心呢!”
赫连裴楚静静的没再说话,委实是在这件事上没有什么好说的。
之后的事没有再提到离央,算是风平浪静的过去。
夜宴过后,离央与赫连裴楚一道回清凉殿,因为夜宴上的果酒很是好喝,离央走的时候,还拿了一瓶,用竹制的吸管边走边喝。
大年三十没有月亮,路上便燃了许多宫灯,石柱上系了很多红绸子,很是喜庆。
离央走在赫连裴楚身后,赫连裴楚的影子长长印在地上,挡住了光线,离央冷不防被地上的石头给绊了一脚,身子微斜,原本不至于摔倒,赫连裴楚还是下意识的拉住了她。
那一瞬间,两人目光对视,离央手上传来一阵凉意,连忙惊道:“哎呀,我的果酒。”
幸而这只是轻轻一绊,果酒没有撒出来太多,离央连忙站直了身子,握着酒瓶,生怕它再撒出来。
因为离央是记忆中的第一次进宫,今夜的灯又布置得极好,赫连裴楚便慢着步子,陪离央慢慢的走着,又行了一小段路,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摄政王殿下留步。”
离央与赫连裴楚齐齐转身,只见一个穿着管事太监宫装的老太监急急的往这边走来,走到近处来,又向离央与赫连裴楚行礼道:“老奴见过摄政王殿下,淳元郡主。”
“海公公深夜追来,有何要事”面前这人,离央不大了解,赫连裴楚却是清楚的很,正是赫连长林身边的太监总管。
海公公便道:“皇上托老奴为摄政王殿下转告几句话,所以深夜追过来,打扰了摄政王殿下的清净。”
“什么话?”
“皇上说,望摄政王殿下不要计较方才在嘉福殿太后娘娘的话,此事实为太后娘娘之失。”
赫连裴楚冷冷道:“失与不失,在本王这儿,重要吗?”
海公公弯腰道:“老奴自然知道摄政王殿下不在乎这个,可皇上还是有良言劝告,摄政王殿下与太后娘娘明面上的情分还是要的。”
赫连裴楚收起冰冷的语气,微微一笑,反问道:“这话,究竟是海公公自己想要与本王说的,还是皇上想要与本王说的”
海公公也笑了,道:“不敢欺瞒殿下,这是老奴的肺腑之言,还请殿下能够听进去一二。”
“当初你能得皇兄器重,身任大总管一职几十年之久,本王自然知道你是有几分真本事的,海公公的话本王记下了。”
“殿下能记下,也是老奴的福分。”海公公又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离央听他们一席谈话,这才反应过来,问道:“这位海公公,是先皇身边的人”
赫连裴楚道:“是,皇兄在位的时候就很器重他,所以直到现在他也仍旧是大总管,待在长林身边。”
“那他是哪一派的”
“哪一派不重要,这位海公公的性格,也不是那种会拉帮结派的。”
离央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又往前走,天上忽然开始落起雪来,恰好有一瓣雪花落在了离央的鼻子上,离央抬头望着天道:“下雪了。”
赫连裴楚看着这突如其来的雪,有些晃神,很快又收拢神思道:“这雪来得,倒很是时候啊!”
离央问道:“怎么了?”
“你还记得我说的傅信之死吗?”
离央点了点头。
其实故事是这样的,那一年,肃宗孝昭皇帝去巡视边塞,傅信时任青州都饷,进京述职,恰好因为长乐公主病重,病了大半年都不大好,穆宗孝惠皇帝知晓长乐公主对傅信之思念,写信给傅信,傅信因此才在穆宗皇帝的私府与长乐公主相会。真正令傅信进监狱的,不是他私入京城,而是他私入穆宗皇帝的私府。原本也不算是大事,只是恰好肃宗去巡视边塞去了,皇帝不在京城,被贬谪的官员私入皇子私府,便算是大罪了。
傅信由此被丢进监狱,那时也是冬天,傅信死的时候,也是下着大雪,只是那天的雪,远远比今天的要大些。
“那傅信到底是怎么死的”
“当时肃宗孝惠皇帝传来一道旨意,要狱卒把傅信丢在雪地里,雪有一尺深,傅信的半个身子都被没在雪地里。”
准确说的来说,是看守监狱的狱卒将傅信灌醉了,然后才把他丢到雪地里,冲他大喊道:“皇上说了,如果你能自己走回去,便放你自由。”
然而一个烂醉如泥的人怎么可能自己走回去呢
傅信蜷在雪地里,身上只着一件单衣,单衣不久就被地上的雪给浸湿了。他那是时就好像已经死了,其实还没有死,只是醉了过去,醉生,梦死!
“傅信在监狱的时候,曾写过一首词,至今很多举子都喜欢用。”
百花洲,灞桥柳。相却千里云亭山,四月十四望天楼。回首渐惊觉,十年黄金榜,原来百事愁。长恨此生无所有,忍顾白雪白头。只是少年事,旧尘梦,不是一言一词一休。何时相忆忘相逢,只留魂魄在青州。
因为傅信字义卿,于是这首词被称为义卿歌。
一首词,写尽了他对长乐公主的思念,以及与之无缘的痛苦,更多的,还有科举这么多年,为官近十载却无所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