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郑芙中毒,那么嬴政该是放走楚轲并签下盟约以换取解药,凭楚轲的描述,嬴政不可能对她不管不顾。
唯一的解释就是,郑芙当时的确已经药石无医,至于采用什么方法延长了她的性命,这就不得而知了。
一曲奏毕,榻上的呼吸声又再次变得微弱平缓。
她又陷入昏迷了。
每当嬴政上早朝的时候,便会有人将高渐离带来大郑殿为郑芙抚琴,许是正午下朝的时候,就又会有人来将他带走,因此高渐离一次都没碰上过嬴政。
如果要刺杀,唯一能接近嬴政的地方便是此处了。
难不成要以郑芙为要挟?实话,燕国的存亡与他无关,他在意的,只是荆轲的性命,仇恨来自嬴政,他不愿牵连其他人。毕竟荆轲欠郑芙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嬴政刚刚下朝,赵高便上前禀告,言道:“高先生,郑少君方才醒了。”
闻言,嬴政疾步向长安宫走去。
嬴政来到大郑殿的时候,高渐离仍是坐在原处抚琴,他进来时步伐很轻,几乎微不可闻,高渐离面无表情,好像不曾察觉。
嬴政坐在郑芙榻前,捏住她的手感受脉搏,却与平时无异于是嬴政看向高渐离:“何时醒的?”
“一个时辰前。”高渐离虽然在弹奏,可注意力完完全全集中在嬴政身上。方才他进来的时候,高渐离便能通过他的脚步和呼吸判断出他的大致位置,现在一开口,对于他所在的位置便更加确定几分。
想来嬴政现在必然是专注于郑芙的状况,这样的时机一定不会再有第二次。
琴声突然激荡起来,声声扣人心弦,仿佛在昭示着即将发生的惊之举。
高潮过后,刹那之间,一阵猛烈的风向嬴政袭来,稍一抬眼,便是站在身侧双手高举筑琴的高渐离。眼见着那筑琴即将砸在自己头上,嬴政抬腿一踢,直接将他击飞到几丈开外,整个人撞在梁柱之下,血流不止。
听到动静,蒙毅急忙走进来,只看到断作两截的筑琴和奄奄一息的琴师。
嬴政目不斜视,“拖去和那个人关在一起。”
“是。”蒙毅应一声,叫来几个侍卫将高渐离带出去,然后便是进来处理血迹的宫女。
看来高渐离是为了刺杀他才出郑芙醒来的鬼话,这个荆轲倒是有不少愿意为他付出性命的异性兄弟,既然如此,余生便与他一起在痛苦中度过吧。
接着,赵高走了进来,禀告道:“相邦大人求见。”
嬴政复又看一眼郑芙,而后迈步走出大郑殿。
片刻后,嬴政站在亭中,稍感意外地道:“相邦的意思是,你想亲自去镇压新郑叛乱?”
早晨传来消息,颍川郡内韩国旧民打着韩王安被囚的旗号兴起反叛,不过因为韩国是六国中第一个被攻下的国家,又处于下中心,所以设立郡县之初嬴政尤为重视,亲自选派出官吏上任郡守。
所以此人必然自然是人中龙虎,因而叛乱一事,只是上报,并未请求从咸阳调派军队前去镇压,嬴政也想到这些可能出现的局面,所以当初设郡的时候就留下大批常备军,足以用来平息叛乱。
昌平君应道:“正是,新郑乃七国中心不容有失,为防万一,臣愿带兵前往平反。”
昌平君一向以处理秦国内政为主,十多年来将政事打理得井井有条,甚少参与征伐一事。之前嬴政问他攻楚选将的事,乃是因为他对楚国国情较为熟悉,然现在他却自告奋勇愿意到新郑平叛,不在早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请命,而是私下商议,想来还有其他事要。
饶是昌平君一向不按常理出牌,嬴政亦从他的脸上看出几分不自在。这段时间,他表现得太过平静,平静得让人感觉到一丝不安。
“相邦是否连相印都带来了?”嬴政问。
闻言,昌平君大惊,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也是,他自然是了解这个由他看着一步步成长起来的君王,年少时便深谙察人体物之道,现在能透过请命平叛一事看透他的心思,亦不是什么难事。
沉默良久,昌平君才道:“臣毕竟是楚人,虽然来秦日久,可时间越长,越是思念故土。”
“你该知道,寡人最憎恶的,便是背叛。”嬴政话音阴冷,寒得人脊背发凉。
昌平君俯视着下方的石桌,而后闭眼长叹:“韩赵魏已经并入大秦国土,接下来便是燕楚齐,首当其冲的,必是楚国。我身为楚国公子,若国亡而苟活,当无颜面对下楚国旧民。新郑平叛,是臣为大王做的最后一件事,若大王不愿放臣回楚,便赐臣一死吧。”
嬴政眼中一闪而过的凶光,刀刀刻画在昌平君的心头。若昌平君去新郑平反,相当于解除了对他的所有束缚,往后,他便可以一心投入楚国反秦阵营,多年前春申君意属他为楚国太子,而非自己的私生亲子芈悍,可想而知,他的能力有多强。因此,放走他无异于放虎归山。
然君臣二十余年,嬴政年少时昌平君一心辅佐,诛杀嫪毐,助他铲除权臣亲政,多年来恪尽职守,为秦国殚精竭虑,昌平君是他的功臣,无论如何,终是于心不忍。
嬴政转过身去,皱眉许久。
“打理好一切,你便离开,届时不必入宫辞别。”
昌平君双膝跪地,大拜。
“臣多谢大王不杀之恩!”
“日后兵戎相见,寡人不会手下留情,你好自为之。”
昌平君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