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浪在小城的同学家住了一晚,第二天搭了最早的中巴车回木村。最早的班车也要早上十点了。
中巴车很破旧,车垫靠背都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离了城,窗外的景色,就是一片农家风景。稻田都已经抽穗,再过一个月就会变成金黄色。
乡村路尘土飞扬。
中巴车的窗户还开着,灰尘扬起来。
到处都有一种灰扑扑的感觉。
江浪不觉得亲切,而是有一种隔世的感觉。
她拼了命都想要离开这里,以后再也不会想着回来。
而大姐去哪里了呢?谁也不知道,谁也没去找。
从去年到现在,一个电话也没有,一点音讯也没有。
回到家里,江浪才发现,他们家的房子,在村里也开始显得有一些破旧了。
刷了蓝色漆的大门,漆已经剥落,这里一块,那里一片,看起来狼狈不堪。
回到家里,江浪喊了一声“奶奶,我回来了。”
她现在还要靠江老太给钱上大学,该有的礼数不可能少。
江老太迎上来,脸上不见多少喜色。
她就是这样,永远不觉得生活幸福,脸上总是挂着仇大苦深的神情。让人看一眼,觉得幸福都是对她的不忠。
江溪从灶间出来,手上沾满了柴灰。
木村烧柴,煤气那时在农村是奢侈的东西,谁舍得用。
江浪知道江篱已经带江溪做过唇裂修复手术了,现在看,粉嫩的伤疤还是很明显,但这样已经好很多了,看着也不吓人了。以后慢慢的,痕迹会越来越淡吧。
“二姐,你回来了?我三姐什么时候回来呢?”
江溪就盼着江篱回来。
江篱要回来看她的消息还没跟江老太说,因此江溪既想着江篱回来,又怕江篱回来,不能赚钱,万一上不了大学,怎么办。
见江溪一门心思记着江篱,江浪脸上也没有了笑容“你不会自己问?我又不是你们的传话筒。”
江溪闻言,肩膀缩了缩,又走回去继续烧火。
门口响起了尖细的嗓音“哎,是江浪回来了啊。让我看看,我的亲亲外孙女哦。”
江外婆早就得到了消息。
江浪回家的话,要经过一个十字路口。
消息很快就传遍了。
听到江外婆的声音,江浪的眉毛皱了起来。
这人来的恐怕不安什么好心吧。
外婆是什么,能吃吗?
她们姐妹几个,何时在江外婆那里吃过一顿饭?
每次在路上遇见了,打招呼慢了一点,都要被江外婆大骂“没教养,良心被狗吃了的家伙!连喊人都不会?生了嘴巴就是只知道吃的?”
江老太闻言,迎了上去,神色很冷“你来做什么?”
两家从来不和。
江英嫁进来,江老太跟江外婆可没少吵架。
两家过年过节也是没有来往的。
因为江明重病眼看好不了了,又生了江溪这样带缺陷的孩子,江外婆力劝江英跟江明离婚,还带走了江明的两万块救命钱,江老太可是恨死江外婆了。
这老妖婆想做什么?
现在江家跟他们江家,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江外婆脸上腆着笑“哎呀,亲家母,你这话就有点伤人了啊。我好心来看我的外孙女,你这做奶奶的,就是这样表示的?江浪,江溪,你妈妈回来了,今天中午外婆杀一只鸡,你们跟我回去吃鸡腿。”
杀鸡?在那时的农村,是家里有了贵客才有的待遇。
江老太也养了几只母鸡,不过都是留着下蛋的。杀鸡,她才不舍得。
江溪年纪到底小,一听有鸡腿吃,口水都流出来了。
她连忙拿手擦了擦。
江外婆要上前来拉江溪的手,江溪却是躲开了。
江老太从墙角拿了一把扫把在手里“你滚!你个死太婆!谁跟你是亲家?早几年前我们就一刀两断了。你们家就活该断子绝孙!你女儿江英就是扫把星,嫁进来生不出儿子!还克夫,把我儿子都克死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想要钱?门都没有!”
江外婆被人戳中心思,老脸一红,嘴里也不轻饶“你还不是一样守活寡的命!你老头子都死了四十多年了,你还活得好好的,克夫的人是你!”
两人对骂了起来,骂声不绝于耳,骂声重复却又不重复!
最后是江老太动起手来,江外婆知道她的蛮横的,怕受伤才灰溜溜地走了。
“你们给我记住,除了我,其他人对你们的好,都是有所图的。只有我的好,才是无图报的。那个老女人,你们别想着中她外婆,真对你们好,早干嘛去了?”
江老太说得气愤不已。
江外婆回到自己的家里,也是气得不行。
两家其实遥遥相望。
中间隔了一条马路,马路两边就是稻田。
如果稻田都割了之后,田里的水也干了,直接穿越蹈田,十来分钟就能到。
现在这时节,只能走马路,绕啊绕,绕过同村的其他片区,才能回到自己的家。
江外婆回到家,已经有点晚了。
小儿子江建中比江英就小了六岁,早已娶妻。媳妇陈果嫁进来十年了,都无生养。现下两人都去干农活了,江英在做饭。
江英这几年一直没长肉,身材瘦瘦小小。
她脸上带着青瘀的痕迹,一看就是又被男人打了,才跑回娘家的。
见到江英,江外婆就没好气。
“你看看你,又被打了,不知道还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