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一个之骄女,古武传人,又是取得了武皇大会第二的名次,虽也败了几场,远不如崔钰那样的全胜神话,万民崇拜。
可她到底还年轻许多,潜力无限,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一群鬼附身的姜思习给害了。她能不喊冤吗?
将离随手从陆之道的桌上拿起纸笔,将她记忆之中,这场人间乱事所牵扯进的所有人列了份名单,拍在了陆之道的脸上:“吩咐下去,这些人死后都走察查司的审。”
这话将离不用完,陆之道便就明白,随即朝她翻了个白眼。
每回她干了什么缺德事需要弥补,走的都是他的审。按受冤程度的轻重缓急,给予两倍到十倍不等的补偿。
其实不论补偿几倍,那也都不用他陆之道出钱,他只是每一回都不得不守着她的名单加班,直到这名单上的最后一人过了审,才能休息,觉得很烦。
而将离轻叹一声,虽懒得搭理陆之道,但回想起来,荒唐之余依旧觉得感慨。
那夜其实就发生在将离曾经关注过的那两段对话中的第二段之后。
自那次比武风波之后,人世间又是一年的焦灼生活。将离是跳着日子看过去的。
这一年里,对崔钰来,是临近武皇大会前的最后拼搏,对姜思习来,则是心思散碎后的痛苦和纠结,是她开始一遍又一遍的问崔钰:你心里当真有我吗?
姑娘还是放不下未婚夫君的,这个将离太能理解了,就崔钰长的那个样子,又这么该死的优秀,哪个女人能放下他?
可姑娘又是逐渐离开他的,这个将离也是理解的,就崔钰所处的那个环境,和他那副该死的平淡,哪个追求甜蜜爱情的姑娘最终不会离开他?
姜思习的每一次“你心里当真有我吗?”,崔钰都是:“今生我们是注定的夫妻。”
重复到连崔诀都看不下去,皱着眉的对姑娘:“思习,你和兄长追求的根本就不是一样的东西!”
但尽管心已经远了,已经飘向别处了,姑娘还是:“我与子玉的婚约,是崔姜两家延续了百年的姻缘,我们姜家的女儿只能嫁崔家人。”
年轻人终于忍不下去了,一把抓住她的手,目光灼灼,冲动又坚定:“你姜家的女儿只嫁崔家人,思习,我也是崔家人。”
那时候的姜思习,别管心中如何挣扎,自然还是逃了。
而那夜的姜思习,明明白白问到了崔钰的答案,他倘若没有祖上定下的这份姻缘,他不会娶她为妻。
尽管如他所,这是一个永远不会发生的“如果式”问题,但依旧,心已碎后,再成灰。
也就是趁着这么一个姑娘神情恍惚的时候,四鬼联手上了她的身,于那明月高悬之下,手持利刃,势不可挡的闯进了梁月赌房间,双眸泛着赤红,一剑穿了她的心脏。
白刃穿进红肉,是一声闷响,再抽出来,便是一道孤魂。
不是什么雨夜雷鸣,也没有降异象,只不过凡间一界,死了个血肉凡人。
被厉鬼附身聊人,绷紧了全身,一手死死握着剑柄,可当那附身的厉鬼抽离而去,姑娘赤红的双眸渐渐清晰,入目之处,就都是血。
剑上,手上,身上,地上,全都是粘稠的,猩红的,闻之令人欲呕的血,和捂着心脏,只挣扎片刻,便面色惨白的倒在地上的梁月端。
她杀了人?
她杀了人!
不,不是她,不是她!
恐惧散播在每一寸空气,从四面八方将她压迫到窒息。
丢了剑,她不知所措的转过身,面如白纸。
房门口,那是追逐她而来的崔钰、跟在崔钰身后的关涯,以及原本就守在梁月端房间外的梁家侍从。
原来这一切电光火石之间,从她面色阴森的闯进来,到一剑杀了梁月端,已是全数落进了旁人眼。
除开那众人最初惊憾不已的空白一瞬,梁月端屋外守夜的两名侍女已经尖叫一声跑向远方。
而崔钰,望着她手持利剑的杀人模样,扶在门框上的手几乎要把那木头捏碎,他一把冲进来拉住满手是血的她,双眉紧皱:“思习!你疯了吗!”
“不,不是我!不是我啊子玉!你信我!不是我做的,我没有杀她,我怎么能杀得了她!子玉你信我!”
“姜思习!你!”崔钰紧咬着牙,已然不下去。
她双手挥舞间,血珠纷飞,而她的恐惧随着泪,一瞬间从眼眶中好似流满全身,仿佛连站也站不住,只一双手紧紧扯住了崔钰的手臂,不成声音的着,不是我,不是我…
同样是面色苍白,崔钰依旧那般紧紧皱着眉,却是再也没有理会她的话。
他只是极痛苦的闭上眼,再睁开时,已是目光如电,转头望向了同样惊诧不已的关涯。
一个眼神的时间。
自他来崔家之后,伴他六年,一路随他从低谷走到巅峰的关涯,咬着牙,膝盖狠狠磕在地面上:“公子,涯的命是您的!”
崔钰紧绷的面色,微微的颤动,什么都不必,他手臂抽出,一把将姜思习推向关涯的方向,而后便闪身掠出,月白的长袍几个呼吸间隐入黑暗。
就是这么片刻的反应。就是这么几句话的时间。
她:不是我杀的,不是我做的,你信我。
而他不信。
从这一刻的别离开始,从她望见他的背影决绝而去,她便再也没有见过崔钰了。
此后那么多年,直到这一生走到尽头,直到死亡来临,他们都是相隔千万里,再无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