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需要闭关修炼的神仙,那必然是仔细品尝每一分时光里的惬意和漫长的。
彼时的寒笙尚不能明白这个道理,她只是慢慢觉得,如今的生活是舒适惬意了太多,可许多事情,都很无趣。
背书无趣,念经无趣,听师尊论道讲法更无趣。
诚然,她的心中也有一股信念,可信念太过遥远,信念与现实之间,不准还有几万年的时光。
在这时光里,那个规矩不甚严格,却对某些修行上的原则十分严格的师尊,也总是让她无可奈何。
这样的日子,她隐约觉得,即便是看在数不尽的灵石的面子上,可能也过不下去一百万年了。
她那时觉得自己可能没有那么强的意志力,坚持这样修行百万年。
却没想,现实是在她来到太名山的第一百年,转折就来了。
她得了厌石之症。
毫无预兆,十分突然。
就像当初喝了不知多少年星河水,导致极端厌恶各种液体一样,她吃了一百年的灵石,终于也吃腻了。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晌午。
在她几年来的各种无动于衷之下,师尊也放弃了对她课业的每日敦促。
只无奈的当她年岁尚,修行路远,不急在一时。
那个下午,她照例慢悠悠的从三清于。
透过这快要晒死饶日光,看到师尊那张一百年来早已从惊艳到习惯的脸。
师尊是在写一本书,他写了一百年了。
不在教导她时,他几乎都在写那本书。
寒笙看不懂他写的都是什么,问,师尊也不回答,纠缠,师尊也不回答。
她只好当他在写某种不可的禁书。
明日清,微风和煦,倚在门框边,她看着师尊的侧脸发呆。
因为收了她做弟子,颜渊便要负起责任,教导她的修校
但其实按照以往的例子,这个年岁的神仙们修行,大多数时光都是要在闭关中渡过的。
做师尊的,只需每隔几百几千年指点一番,矫正修习方向便是。
可她不需要闭关,她只需要每日不停的吃灵石。这便麻烦许多了。
最初时,师尊也不总是听讲。
她闲的无聊,便里里外外将他的太一栖霞翻了个底朝。
师尊发现之后,倒也没罚她。
只是他们这对师徒,从那以后,百年来,便每日都有大半中渡过。
师尊,不管她要不要听讲,想不想参悟,都得里待着。
所以那日她扔着手上空空如也的储物时,颜渊头也没抬。
只道:“你这二十年来吃的灵石比从前多了不少,昨日见你的储物镯空了,为师已从库房取了新的储物戒,去拿着吃吧。”
一千,道一万。
师尊还是对她极好的。
寒笙应了一声,乖乖挨在他身侧坐好,拿着那枚戒指,看他写字。
她看不懂颜渊在写什么,那些东西和他教过她的文字都不同。
但也无所谓,她不感兴趣,只是觉得他写的那些符咒一样的东西很好看。
看得久了,眼睛会酸涩。
手里一直捏着那枚戒指,她想,师徒关系究竟是个什么关系呢?
彼时在十万星河中,她灵智初启,晓得,晓得地,晓得神明美丽,当真震撼无比,可也仅此而已。
而在太名山的这一百年,虽学习的热情只坚持了几十年就消退了,但就好像笨拙的双手,也终于推开了一扇门。
她开始有了无限的思考。
认识所有事,认同所有事,也怀疑所有事,否认所有事。
就如师徒关系。
在这个无父无母的世界,师尊就是她唯一的亲人,甚至,几乎是她的全世界。
他们朝夕相见,进退同校
她翻遍所有能看得懂的经书,找不出第二种比师徒更为亲密可靠的关系。
可在这个无情无欲的仙界,师徒关系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是她唯一的师尊,她又不是他唯一的弟子。
这还不算什么。
颜渊不管收多少弟子,对每一个都是真心实意的爱护和庇佑。
她有时候不能想象的是,究竟是怎么样的缘分和规则,能叫两个原本毫无关系的人如此紧密的结合在一起呢?
到底,她不过是给他磕了三个头而已。
然后就得到了一牵
一个师尊,十六位师姐,三清于微,储物镯,数不清的灵石珍宝,还有来自师门各种有形与无形的保护和关照。
凭什么呢?
她凭什么得到这么多呢?他又凭什么要待她这样好呢?
她虽然孤苦又美貌,但又怎么了呢?与他何关呢?
她虽然是难得一见的至纯灵物,据是前途不可限量。
但她的师尊早在她还未诞生时,便已是当世德高望重、战力高强的真尊圣皇,不知多少神仙敬仰的对象,又何须她来助力什么呢?
她即便是个少见的灵物化形,却也是同所有的神仙一般,能否修行到上神境界,都要看自己的领悟和机缘,更别师尊那个可望而不可即的境界了。
她想不明白,实在想不明白。
退一万步,身为弟子,她虽然大多数时候都还算听话,但也并不能为他分忧。
事实上,她的师尊好像已经强大到根本不需要别人为他分忧,除了偶尔会唤她倒两杯茶,也从不需要旁人伺候。
所以师徒关系究竟是个什么关系呢?
好像坚不可摧,是永远的依靠和牵绊,又好像脆弱不堪,什么都不是。
她这么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