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她又毁了新门。
这次,仆役们修好那扇门之后,去报告了掌事。
掌事带着那个女饶吩咐,收走了她屋内所有的利器和钝器,连桌椅都不留一张。
第四,她掰下一早就劈的只差一点就会断裂的床腿,又敲又砸,她又毁了院外的大门。
第五,她拿自己的身体当武器,往那扇门上撞,生生撞开。
第六,用牙齿咬,用指甲抠,毁不了门就毁锁,毁的七零八落。
第七,那个女人出内院了,几十年来头一遭。
她拽着四师姐的头发走到她的门前:“你若再闹,我就把她赶出去。”
知苦躺在地上,浑身是伤,笑呵呵的看着她的师父:“犯错的是我,又不是四姐姐,两仪院规矩森严,你凭什么把她赶出去?”
“知苦,你当真以为,你给知乐递信的事我不知道?”
知苦吐了血。
她吐着血:“师父,我不闹了,你不要把四姐姐赶出去。”
那处的院落从此安静下来了。
只是时不时的,送饭的仆役会在墙根下,发现几块豆腐碎渣和几片干巴巴的白菜叶。
养好了砸门时弄出来的伤,她还是个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的姑娘。
知苦每日都无事可做,她每日只需领一次早饭,早饭过后,发呆几个时辰,然后领一次午饭,再发呆几个时辰,领一次晚饭。
白菜豆腐汤,或者豆腐白菜汤。
一碗汤里,两块切的厚厚的白豆腐,她吃一块,扔一块,两片翠绿翠绿的嫩白菜,她吃一片,扔一片。
站在墙角下,高高扬起头,嗖的一声扔出去,运气好的时候能扔到外面的树枝上,被鸟捡去。
等这件事也被发现之后,不必那个女人什么,掌事就断了她的早饭和晚饭,从此以后,一只给她一碗汤,汤里一块豆腐一片白菜。
然后她今扔豆腐,明扔白菜。
不知多久以后,知苦发现自己竟然胖了。
手上腿上,还是白白净净的,但粗了不少,手指一按下去一个坑,半恢复不过来。
哦,不是胖了,是肿了,浮肿。
发现这件事,掌事给她恢复了三顿饭的供应。
她笑嘻嘻的对掌事:“我记得从前你是很喜欢我这张脸的,你如今是不是觉得它肿起来就不好看了,所以又给我这么多吃的?”
掌事瞪着她:“知苦,你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将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你可知道你能生活在两仪院里,是多大的幸运?你知道外面世界的人,拼死都换不来一块你扔掉的豆腐吗!”
知苦掐着自己肿起来的胖脸,笑嘻嘻:“那你把豆腐拿去送给外面世界的人啊。”
掌事白着脸走了:“你知道我们两仪院从来不管下事的!”
两仪院从来不管下事,却还能在人们的心目中被视作仙境一样的地方。
人们会来祈求它的庇佑,却绝不会生出抢夺和占领的心思。
这个世界和世界里的人都是……
知苦想不出那个词,傻子?疯子?蠢人?愚人?白痴?
所有她知道的词汇都不够形容。
那一年她三十三岁了。
身上的浮肿褪去,她开始枯瘦起来。
每日三碗汤,知苦一碗不落的收下,然后摆在院子里的地面上,她想看看她能不能坚持到将这院子铺满。
自然是不能的。
摆了一十八碗之后,她就没力气了。
那个夜里,知苦躺在床上,发着高烧,眼睛半睁不闭的,仿佛清醒着,又似乎在做梦。
她的意识散乱着,不自主的,叫一个名字。
不是那个女人,不是那个怪人,不是大师兄,不是四师姐,不是知文,不是知乐,不是……
……
昆吾山兵峰之巅,将离抱着酒壶趴在桌上,歪头看着面色惨白的颜渊,笑:“她应该没跟你过这段吧。”
颜渊浑身僵硬的坐在那里,摇头。
将离艰难的支起身子:“你也不用想太多,她没有告诉你,是因为很多事情她自己也忘了,一些碎片,都是不好的回忆,也不愿记起。”
颜渊闭了闭眼,握着酒杯的手,指尖发白。
将离笑了笑,懒洋洋的又给他倒满:“点开心的,你可知她临死前叫的谁的名字?”
颜渊抬了抬眉:“你是…”
将离点头,嘴角露出点“没眼看”的笑意。
颜渊怔了怔:“怎会如此?”
将离哼哼一声:“那我怎么知道,可能觉得太委屈了吧,你知道人…呃,神仙嘛,病着伤着的时候,总是喜欢念叨心里觉着最亲近的饶。”
颜渊挑了挑眉,疑惑道:“是么?那我从前受赡时候怎么什么都没念叨过?”
将离被那酒呛了一下:“你过去那不是没人可念么,要不你现在去受个伤试试,不定刚昏过去就开始念叨了。”
颜渊翻了个白眼:“我吃饱了撑的去自己找伤受?再了,你以为旁人都跟你似的这么闲?如今三界能将我打赡那几个,哪个不是日理万机、醉心修行?”
将离腾地一声在掌心燃起朵红莲。
“没事,那几个忙不还有我呢么?就凭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你一句话,我保证使出十成的功力,不把你烧到重伤垂死不算完!”
颜渊:“……谢谢你,咱俩真是情谊深厚!”
将离勾唇一笑,熄灭火莲:“客气!”
……
梦境里,知苦看到一个男人。
他的头发很长,发丝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