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将离总想,若当初她救的不是那个姑娘…
若当初她没有相信她的话…
若当初,她听从范无救的建议,晚一些来到那个地方……
那如今的一切,是否全不一样?
她不知道。
但哪怕,只有一点点不一样呢?哪怕只有一点点的不一样,也是好的啊……
房间里没有灯光,只有两个神仙,三个幽魂,四杯冷茶,一根红烛。
冷茶是掺了蜂蜜的苦菊,甘苦掺杂,本该是沁人的味道,但当温度失去了,甜蜜的苦涩的也就失去了,变成一种新的幽香。
而那根红烛,握在神明的掌心。
神明的手指白皙纤细,五根手指都实实在在的握在那根红烛上,一直到火光摇曳,烛泪沿着烛身,沿着她的指缝,沿着她的手背,流淌过她莹白的手腕,滴落在地。
将离说:“要说牧遥的故事,先要说一段另外两个人的往事……”
她将目光从那根红烛上移开,落到烛光映照下子玉的脸颊上,将离想,这真是世上最漂亮的一张脸。
看着这张脸,她就会心生喜悦,心脏变的柔软,看得久了,那些悲伤的、糊涂的、痛苦的、糜烂的情绪也都消散。
让她忍不住幻想,若是十二万年前,她就遇到这样一张脸,若是十二万年前,她就遇到这样一个漂亮的、深情的、只喜欢她的子玉,那就好了。
因为不管是在十二万年前,还是在十二万年后,她一定都会喜欢上这样的少年,一见钟情也好,辗转坎坷也罢,他们终会两情相悦,快活的过完一生。
将离坚信,如果是子玉,他一定不会让她受伤,他也一定不会让她离开,让她好不容易重拾希望,寻到归途,心有所爱之后,再破碎成灰,失意离开。
最初,在那个唯一的人间里,将离临走前,只和林夕道了别。
彼时的人间,她这个出自长水的第一女宗师,实力超群,名满天下,追随者和仰慕者遍布圣地皇朝。
她有很多相识的人。但她临走前,只和林夕道了别。
只和他说:“小师叔,我要走了。或许永远也不会回来。我知道这不关你什么事,但我还是想要告诉你一声,望你…保重。”
对于那个冷漠的少年,对于她这位古怪的小师叔,将离从不期盼回应。
她只是做了决定,真心实意的永远不想再回来,而这样的诀别时刻,觉得不管怎么样,都要跟这个“长辈”说一声而已。
但林夕回应了。
他没有说“关我什么事”。他对她说:“好,我知道了。你也保重。”
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离开后的第一眼风景,是沙漠。
在那个金黄色的世界里,沉默,漫无边际。连绵的沙丘幻影中,她知道,师父一定是知道她的离去的,没有什么原因,她就是知道。
但他没有挽留,没有露面,没有一句话,没有一点声音。
伤心已经够了,最伤心的时刻也已经过去了,她只是心脏钝痛的想到,终于,这个到处心软,到处留情的混蛋,也硬气绝情一回了。
为那个他最终要娶做妻子的姑娘,对她这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绝情到底,这让她明白,她不是那个人。
什么生命中最重要的、第一个爱过的、最不舍放手的、最心痛的……
他喜欢过的所有人,他深情对待过的所有人,最终都深刻的辜负了,因为她也好,她们也好,都不是那个人。
不是那个他一早便认定了,会娶做妻子的那个人。
当她知道李贺要成亲时,也曾经不能免俗,心中满是浅薄粗鄙念头的将那个姑娘和自己比较过。
那个叫秦仙儿的姑娘,没有她的实力,没有她的容貌,没有她的才情天赋,也没有她的境界地位,她什么都不如她。
甚至她什么都不必为他付出,她只在那个小镇安静的生活,安静的等待,就得到了一切。
得到了李贺所有的承诺,得到了他倾其所有为她举办的一场婚礼,做了他的妻子。
从此以后,名正言顺的和他不分彼此,名正言顺的与他分享往后所有快乐的、不快乐的时光。
所以她才要走。要离开。要舍弃曾经拥有的一切,舍弃曾经相识的一切。
没有目标,没有方向。
目标是人间的尽头,方向是尽头的方向。
她一直走,一直走,穿越整片烈火炎炎的黄金沙漠,踏过整片高耸入云的翡翠山峦……
在那些行走的时光里,她想,如果人间有尽头,那她会坚持着一直走到尽头。如果人间没有尽头,那她就耗尽所有生命,一直走,走出一个尽头。
当时她只是一个凡人,尚不知那许多的神魔混乱、人间隐秘。
她只是也孤独,也享受的走在人间路,也痛快,也迷茫的旁观人间事。
而要问人间到底有没有尽头。
人间自然是没有尽头的。
但在那个浓重的黑夜里,当跗骨一般的火焰,日日夜夜,纠缠不休,终于缠绕着占据她体内每一丝血肉、每一根经脉时。
将离看着这妖冶的红焰,无声的焚烧,就像无数扭曲的影子在舞蹈。
在这无边的力量中,她走到了人间的尽头。终于。
那是一个青黑色的世界,没有光亮,没有温度,足下是绵软的土,她闻到血腥寒冷的味道,耳际是呼号的风,她听见迷惘痛苦的呻吟。
她之所以认为这里就是人间的尽头,是因为她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