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对于仙女是怎样的幻想?
想要得到,付出一切努力得到,但深刻明白终究不可得的幻想。
身为神明创造的先天灵种,龙爪从来明白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几百年来,谨守本心,恪尽职守,很少显露于世人,也很少走进红尘中。
但就是在那些远离尘世的深山中,就是在肩负着山岳一般的责任中,她还是动了“凡心”。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在那场审判开始前,所有族内与她相熟的先天灵种都劝她:“他只不过是一棵无义草罢了,最普通的凡种,你何必为了这么一棵草违逆始祖呢?”
可她没听。
她这朵高贵的龙爪花,刻骨深爱那棵普通的无义草。
不论旁人如何说,都无法割舍这份爱,违逆到曾经信任她的始祖,倚重她的主君,震怒的宣了无期之判。
造化之主不仅不允许他们的这段情,更以其作为草木神的手段,生生将那棵无义草植进龙爪的体内。
他说:“既然你执迷不悟,爱他入骨,我便将他赐给你,你们如此深爱,合二为一,岂不更好?”
不好。不好!怎么会好呢!龙爪是龙爪,无义是无义,她是她,他是他,深爱不是这样的深爱啊!
更何况,这无期之罚,不仅如此。
始祖说:“你们合二为一,你还是做你的龙爪花,他来做你的无义叶。我赐你们无尽寿元,让你们生生世世在一起可好?”
生生世世当然好。
可这生生世世,是她这朵洁白的花儿,独立枝头看叶落,一千年。又是他这棵孤妄萧索的草儿,空守枝干观花败,一千年。
花开则叶落,有她则无他。
可即便如此,每一回花开,即便身负始祖赐下的罪孽和判罚,她依然要履行职责,镇守人间。
在那之后的人世行走啊……
都说世事浮沉,良缘美景。
可这凡世百景,谁不是痴盼花开?唯有她苦等叶盛。
就这么一千年又一千年,花开的一千年,叶衰的一千年,花落的一千年,叶盛的一千年。
他们的身体里始终装着爱人,却永不能再见。她依旧还是爱他入骨,但他的脸从此再未出现在她面前。
他变成了她。他变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真真实实的合二为一,却看不见也摸不着。
那么她爱着的,究竟成了什么?是她的一个器官?还是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她日夜追问内心,也不知过了多少个千年,终于,万劫不复。
爱情是能教人豁出命的一种东西。
她曾经为了和无义草的这段爱情,面对始祖,豁出性命,如今,在遭受了不知多少岁月折磨的如今,她再一次豁出性命。
有龙爪在的人世间,便没有无义。
但龙爪知道,若无义在她身边,他一定会支持她的决定,会拥有像她一样的勇气,向始祖反抗,向始祖赐予的命运反抗。
……
人间新城,风悦客栈。
房间里的一烛火光下,子玉沉默片刻:“所以龙爪逃到了阴间,扎根黄泉,成为了后来的黄泉之主。”
红烛燃尽一根,便又点燃一根,将离点着头:“是啊。”
“可她后来为何会变成那样?”
从宽大的衣袖里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他,将离微微蹙着眉:“最初龙爪逃到阴间,是想逃到足够远的地方,让她能够摆脱造化的控制,将自己和无义草分开。”
“可你要知道,龙爪之所以能被造化如此摆布,是因为她的真身本就是由造化创造。”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三界之中的所有花木,即便不是由造化创造,也都是这尊草木神的一部分。”
“作为一族始祖,造化或许无力反抗浮生那样强大的存在,但对这世间花木的掌控,毫不夸张的说,便是生死只在一念间……”
说回到问题本身,她道:“所以后来龙爪发现,即便她逃到人间的尽头,即便她逃到鬼魂生活的阴间,她也没法摆脱造化的控制。”
子玉不由皱了眉:“所以她放弃了?”
“不。”
将离摇头,不自觉捏紧他的手。
在子玉回握住她的一瞬间,她说:“她,或者说他们,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隐约间,似乎察觉什么一般,子玉声音迟缓:“他们选择了什么路?”
看着这样俊美如月的少年神君,将离问他:“你还记得我最初见到龙爪时的那片红海吗?”
“记得。”他点头。
“不归路。”她回答道。
……
抛弃日月星辰,抛弃四时变幻,抛弃一切,他们踏入阴冥,流连死境。
美丽的花儿,忠贞的草儿,与怨魂为伍,与厉鬼共生,可依旧,无法逃脱这不公且扭曲的命运。
那该怎么办?
为了爱,放弃是不可能的。那么只有不顾一切的反抗了……
若说这世间的所有生命,皆是一念神,一念魔,是非变幻,善恶流转,只在心间。
就如后世万载,有人还未飞升,便已做了佛陀,那么上古岁月的那一念里,龙爪还未死去,却已成了厉鬼。
她以从前镇守人间反抗魔物的力量,吞噬无数灵魂,只为重塑另一个身体,承载她的爱人,让他们终得相守。
是普通人的魂魄也好,是厉鬼们的怨魂也罢,是残骨骷髅也好,是血肉碎片也罢,吸收,吞噬,重塑,不放过任何一个踏上这片黄泉死境的东西。
她就这般孤绝的屠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