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领头的太子殿下稳了稳心神,温声道:“不知是何事扰乱先生的心思?可是我等有什么做的不当的地方?”
屏风后一片沉寂。
就在侍立一旁的秦阳忍不住要开口时,屏风后的影子站起了身,将琴放置妥当后,紧接着便走了出来。
一直走到对面那排尊贵的皇子们的面前。
不,应该说是那排尊贵的皇子们中的一个面前。
在几声轻呼中,几乎所有身居高位,见遍五湖四海的美人的太子与皇子们,心头皆是一窒。
眼前闯入的,那几乎不是凡人可以拥有的容貌。
这群自小在天家宫苑长大,安享天下叩拜,承欢于真龙天子膝下的皇室子弟们,那是自骨血之中流淌着的骄傲和矜贵,是一举手、一投足自成一派皇家威严的气势。
虽是二代,可这样一排高高大大,一片袖角都尊贵无比的皇子们,便无任何举动,也是常人不敢造次的压迫。
威武,高傲,不可侵犯。
可今日在这南山楼中,这群天之骄子们尽为一人倾倒。
那人便是南山。
在这样金雕玉琢的风月楼中,不是没有人描绘过想象中先生的容貌。
在想象里,那该是也如金玉一般的颜色,五官极其的精致,动一动便能晃花人眼的那种。
又或者清风明月一般,眉眼恬淡,身姿fēng_liú,温柔绰约,超越了两性之美。
还有一说,既为美人,便不该拘泥于容貌五官,合该是一身气质出尘绝世,非凡俗可比的飘逸如仙。
但今日见了,才知道,传言尽皆虚妄,传言又尽皆不虚。
一位美人,他由骨至皮精致非凡,那是千百尘世中最擅工笔的画师,一笔一笔,心血为墨,才能绘的出的容颜。
动一动,晃花人眼。
传言不虚,只是不尽。
便如他眉峰聚山峦,眼窝含日月,鬓发三千藏满诸天星辰的气度。
那样精致到致命的容颜,精致到仿佛天生便能推人至千里之外的容颜,如何又能生出这样容人入怀、海高云阔的气度?
世人无解。
清风明月不足为道,美人之美,在于自然,不似日是日,不似月是月,不似万花戏蝶是魂骨生香,不似春风和煦是万物生长。
所有世间无言可表的意境,全都真实的发生。
至于发生之后,是成醉,是成痴,那便是红尘朵朵,千姿万态了。
由皮至骨,由骨回魂,再生无穷意境,往复之后,重将眸光落在皮囊之上,这样一群自小便接受最正统教育,有着最正统规矩的审美的皇子们,由衷的赞叹。
先生是倾国名花。
这是个最不恰当,也是个最为恰当的说法。
千金、万金、十万金…便是花上百万金,得与这般美人共处一堂,夫复何求?
这群基本上取向都非常正常的男人们、皇子们,不约而同的咽了咽口水……
所以传闻中冷淡神秘的不像话,又本不必露出真容的先生,他怎么自己走出来了?他走出来干嘛?
更具体一点的,他走到司卓面前干嘛?
他走到那个皇子中最不甘愿来这种风月地,最不喜这类风雅之事的司卓面前干嘛?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南山的身上,而南山的目光,汇聚在他面前那只顾埋首饮酒的青年身上。
等到这楼内明显安静的时间有些过于长久之后,座下乌衣锦袍的青年,终于后知后觉的抬起头。
而南山,看到那个人终于看着自己之后,目光细致的从青年乌黑的鬓发,扫过青年锋利的眉眼,直至他坚毅冷硬的下颌,笑了笑。
“我喜欢你,我想送你一件东西。你会要吗?”
在一片尊贵矜持的天家皇子们倒抽冷气的声音中,司卓慢慢皱起眉。
“那就是南山第一次与司卓见面的时候了。”
故事外,清光捞起将离胳膊下的酒壶:“买你一杯酒,减你一天的时间。”
说完,不待将离一脚踹死他,清光将那佳酿凑在鼻尖下闻了闻,又含笑道:“而他第二次与司卓见面的时候……”
南山第二次与司卓见面的时候,那已经是距离那曲分心出错的《乐天下》有一个月的时光了。
那是一个没有星光的夜。
宵禁之后的城市,即便繁华如京都,也是一片只余蟋鸣的浓夜。
沉静的走出南山楼,走出新雨街,走到右拐右拐再右拐的小巷里,南山的脚步一顿,他望见月下一物,隐隐的熟悉。
是司卓。
他稍行两步便确认了。
司卓的身上都是血,从肩头到小腹,还有那张冷硬的脸,全都是模糊不清的血迹。
一个皇子,大半夜浑身是血的出现在京都一小巷中…
南山没有片刻犹豫,便将他带回了楼中,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司卓的身上有五道伤疤,一道见骨,两道翻肉,两道长的人牙酸。
擦身的水换了一盆又一盆。
直至寅时,月光之下,南山望着自己隐隐发红的十指,才确认那是拧手巾时搓红的,而不是沾了青年的血染红的。
“你会死吗?”
黑夜之中,浓浓的血气掩盖着青年微弱的呼吸,没有人回答。
南山看了一会儿青年苍白的面貌,将被子一层一层的盖在他的身上,而后自己也躺下来,躺在他身边,闭上眼。
夜太深了,不过一个时辰,黎明便迫不及待的涌出来,透过小窗,洒在床上并肩躺着的二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