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厅堂内灯火通明,凌云宫来的张嬷嬷对秦羽霓怒目而视。
“原来就是你!”张嬷嬷沉着脸说道,“大胆刁妇,谁让你擅自更改郡主的妆容?如此肆意妄为,谁给你的胆子?”
秦羽霓正要开口解释,又被她硬生生打断:
“还有这些衣裳,形制一点都不对,郡主殿下何等尊贵,你竟敢让郡主殿下穿这样的衣裳,真真是无知无畏,愚不可及!”
我去!还是扯到衣裳形制上来了,怎么穿越还能遇上这样的事情?真是阴魂不散啊。
“这位嬷嬷,其实......”
秦羽霓张张嘴,还未来得及说出什么,张嬷嬷转向李悦,拜服于地:
“殿下,奴婢愿自剜双目,不让这些污浊的衣裳入得眼来!”
哎?哎!
好吧,您厉害,此举堪比以身殉道,比后世网络上的键盘侠的段位高出上百倍。
“张嬷嬷是吧?您这话小妹可不敢苟同。敢问一句,小妹所裁制的衣裳,可有逾矩僭越之处?”
张嬷嬷抬起头,斜瞅秦羽霓一眼:“不曾违背朝廷定下的规矩。”
“那么这衣裳穿起来可是丑陋不堪,针线做工可是粗制滥造?”
“倒也不是,然而......”
“既然如此,郡主殿下传我做的衣裳有何不可?”秦羽霓忽然高声喝道,浑身气势为之一变,屋子里的宫女们不由得缩缩了身子。
李悦看在眼里,也是暗暗赞叹。
张嬷嬷对秦羽霓第一印象像是个知书达理,柔柔弱弱的性子,加之小地方出来,该是个好拿捏的,眼下见她陡然炸起毛来,先是有些错愕,紧接着怒从心起。
“混账话,在郡主殿下面前也敢放肆,真是小门小户,欠了管教!”
“有理没理,不在声高。”秦羽霓也是憋着一口气,还道她是有什么高见,原来是仗着凌云宫里的身份倚老卖老,“不过就事论事,既然嬷嬷说我的衣裳堕了郡主的身份,小妹倒是要和你掰扯一番,若是嬷嬷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呵呵,京城里的管教,也不过如此。”
“你!”
张嬷嬷气极而笑:“哈哈,好好好!我且问你,从我凌云朝开国以来,襦裙皆是一片式结构。”
愤怒的老宫女向李悦举手施礼,眼神却盯着秦羽霓:“郡主殿下现在穿的这身,却是什么不知所谓的两片式结构。标新立异,有违礼法,明日这等重要的场合,郡主殿下穿了出去,岂不是让天下百姓笑掉大牙?”
“原来如此。”秦羽霓顿了顿,继续说道,“衣裳式样和形制,自古以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从简单到繁复,从实用到装饰,从朴素到奢华,随着每朝每代的国力发展演变——
到得我凌云本朝,四方拜服,万国来朝,胡服传入,百姓竞相衣胡服为美,为何不能吸收别的式样和形制的优点,加以改良?”
“改良?呵呵,皇家的气派和威严,你说要改良?”
“当今陛下行亘古未有之壮举,改中书省为凤阁,改门下省为鸾台,改尚书省为文昌台——这都能改,区区衣裳形制如何改不得?莫不是你对陛下不满?”
张嬷嬷有些慌了:“你、你......殿下,老奴不是这个意思!”
秦羽霓负手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说:
“况且,皇家的气派与威严的根本,在于为百姓谋福祉,御外敌,平忧患,若是本末倒置,为了这些蔽体之物的所谓形制,罔顾百姓死活,如我洛川同乡这般流离失所,威严从何而来?”
张嬷嬷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冷汗都下来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凭着本能的逆反心理,讷讷地道:
“你这等身份,也敢妄议朝廷服制......”
李悦平素最不喜的就是这些整天把规矩挂在嘴边的老顽固,但是总不能把她们全都打一顿,眼下见得张嬷嬷被说得哑口无言,心中不免有些暗爽,于是开口道:
“张嬷嬷,秦姑娘,二位先且打住。毕竟都是为了明日赈灾盟会的事情,不要伤了和气。”
先和着稀泥,然后李悦接着道:“话说回来,秦姑娘也非是不知轻重,刻意哗众取宠的人,她可是前任尚衣使,林语桐林大家在洛川收的亲传弟子!若说是衣裳式样、形制,她颇得真传,可算是权威,本朝《與服志》也是林大家参与修编的。”
“啊!”
张嬷嬷惊讶得张大眼睛,宫女们也发出阵阵惊叹,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后宫之中,林语桐林大家的名头众人皆知,但是鲜有人知道她后来隐居洛川的事情。
李悦此言一出,倒是镇住了凌云宫来的人。
林大家另一名亲传弟子,当朝凤阁内史,女相绫绮如今位高权重,对于当年她的出身朝中讳莫如深,当初她跟随林语桐学艺的过往被有意无意的抹去了,就算现在李悦提起林语桐,众人也不知道女相也是她的弟子。
如此,倒也不怕有人说漏嘴,让秦羽霓知道这件事——嗯,还是不要让她知道这层关系的好,若是日后探究起来,对于她和小弟李度之间的关系,恐生变数。
李悦收回思绪,话题再转回来:“张嬷嬷现在还有什么要说的?”
“没、没有了......”
“嗯,张嬷嬷也累一天了,早些歇着吧。唔,还有凌云宫的诸位,明日妆容和服饰,便由秦姑娘负责,诸位皆听她差遣。”李悦吩咐道。
宫女们那里还敢有怨言,齐声应是。
张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