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烨不知道,此刻的廷宣,是否正在和那心里的毒抗争?可那一份残存的理智,仿佛又把他拉回,那个胸怀天下、文武兼济,当之无愧的太子。冉烨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嫩白爽滑的豆腐。那豆腐由鸡汤熬制,汁味醇厚,入口既化。
无论再怎么心怀希望,冉烨也无比清楚,如果不说明原委,劝太子放弃这香,放弃这酒,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可如果说出太子女化的事实,也等于把一根利剑,插进太子胸口。
放下筷子,冉烨似有几分期待的说道“不知将来,这天下哪位姑娘,能够有幸得到如此专情,这姑娘必将幸福一生。”说完冉烨若无其事的,看着廷宣的眼睛。
廷宣倒没有丝毫反常。虽是笑得妩媚,但好像并不排斥这个话题。“母后已为我选妃多次,可是看来看去,都是些无趣的姑娘。想来这能入眼的,必定不是这些唯唯诺诺唯命是从的。”
这饮酒席间,廷宣只吃了几口蓑衣黄瓜,好似有酒在手,面前所有的珍馐,都已失去了滋味。嚼两口黄瓜,也不过是不想显得自己,只是贪杯,让人尴尬。
只要大哥还愿意娶妃,愿意去欣赏女子的美好。想来就不算病入骨髓、病入心血,无药可医!冉烨在心中安慰自己。
“大哥这次要去,麓林书院看比赛。我们书院的贵女,不知能不能有幸入了大哥的眼。”冉烨笑的不羁。太子整日陷在这宫中,就是没有这香,没有这酒,也会失了对万物的兴趣。想来,能出去走走,反而是好。
“恐怕这世间还没有女子,能胜过先皇后白氏的凤凰古琴,对我的吸引力。”太子廷宣说得笃定。秀发轻摆,似这院中的鬼魅精灵。说完,他甩开给倒酒侍女的手,独自拿起酒壶,倒进杯里。酒水撞击杯壁,形成晶莹的气泡,从杯底缓缓上升,飘散到杯子侧壁,转瞬又消失殆尽。
“这么说来,我倒有些期待比赛当日,大哥会把评选的花枝,送给哪位姑娘?”廷宣似乎有些醉了,他用手支撑着头,眼睛半睁半闭,时而微挑脖颈,露出撩人的笑。“当然是送给最心仪的女子,如若没有,也要给个最有趣的。”
说完他顿了顿,似乎思考了片刻,幽幽的说“不过你知道,对我来说凤凰古琴才是我势在必得的。我又不是长鹤,一天到晚换些女人,才觉得这生活,有些趣味。”
看来大哥已经知道,三哥长鹤,也要去,参加歌唱比赛的事了。冉烨端起盛着鱼汤的碗,喝了一口。几杯酒水下肚,空腹胃寒,本是有些不适。喝了这鱼汤才妥帖的,让他舒服了些。“三哥所选,定是这全场最迷人的姑娘。”冉烨顺着太子廷宣的意思说道。
“那可未必。”太子廷宣的脸上,露出一份女化后,少有冷静。在看到那表情的霎那,任谁都无法想象,他是一个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的人,而不是立刻就可骑上宝马,冲进战场了将军。“你三哥可比你想象的,城府的多。”太子廷宣说的淡然,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难道三哥,想要娶杜宰相之女的事,大哥也是心知肚明的?只是在这权力争夺之战,真正撕开他们每个人脸上,裹挟着亲情的面具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暗涌和浮动。
哪怕自己一心逃避。可这争夺也从未消失或暂停。冉烨突然觉得胸口发紧,如果真是如此,那对太子下次剧毒的人,怕是要昭之若现了。难道太子和三皇子不请自来的,参加这个歌唱比赛,真是要将这皇位之争,推向明处吗?
冉烨不确定,也不敢想。如果三哥真的在这次比赛中,做些什么?这长久以来自己小心维系的平衡,怕是再也平衡不了了。
“你这三番五次的来找我,”廷宣抬了抬眉,声音尖利的说到,“我可就当成。你要和我并肩作战了。”
天色不知不觉中已暗了下来。东盛和宫的花园里,里只有八仙桌周围亮着灯笼。冉烨抬眼向四周望去,这花园似乎比平日更显空旷,四周里每个角落,都是一片黑暗,向前蔓延,然后融入那无尽的夜色。
在没有说话片刻,这花园更是寂静的可怕。空中的风,都停了下来。连叶子随风轻舞时,彼此拍打的声响都没有。
桌上的菜肴、珍馐,也泛了凉。原本柔软鲜亮的色泽,在这昏暗的灯光下,也变成了呆板,而僵硬的模样,让人失了胃口。只有这宫中的香气,一如既往的醇厚幽香。这本能让人忘却烦恼的香甜,此刻却在冉烨心中,蒙上一层焦躁和不安。
还不等冉烨回答。太子廷宣就站起身,一把抢过侍女手中,为他驱赶蚊虫的,紫光檀红木手柄的,花中蝶的绣扇。扔在地上,然后踉踉跄跄的喊道“摆好我的琴,我的琴在哪儿?我的琴呢?”
看着太子廷宣踉跄的步伐,想来他是真的喝醉了,冉烨连忙起身,把他扶了起来,望向他的脸,满是不舍和心疼。“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冉烨的声音低低的,是在问太子廷宣,却更像在问自己。
“拿琴,我的琴呢?你们这群蠢货。”太子廷宣似发了疯,捡着什么就随手,向花园里的侍从,狠狠的扔过去。
东盛和宫的侍从们,似乎也见惯了这样,醉酒的场面。没一会儿,就将亭子内的酒菜收拾干净。然后麻利的在亭子中间,铺上一大块淡云流水的毯子,太子廷宣的随身古琴,至于亭中。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存在般的自然。
见了那古琴,太子廷宣总算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