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从一早起就阴蒙蒙的一片。
空气燥热,到处都透着缺乏水汽的焦灼感。此时,北地府像被按住了时间,钉住般的死寂。
北地侯子雷,虽然已是人到中年,但身披铠甲依旧英挺魁梧。
他是急急忙忙,从下面的兵场快马赶回来,领着诏书的。
平日里面,对下属训练的严格,生活的爱护。此刻,都化成无法言说的无力感。
他颓然的坐在椅子上,脑袋里似乎飞过成千上万的想法,却又好像一片空白。
“老爷。”
李大夫人把一杯泡好的绿茶,放在北地侯面前。
她无意扰乱北地侯,因此纷乱的心情,只能静静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陪着他。
如果世人都说,子查世子敦厚持重,那都是因为,他有一个榜样般的父亲。
这个自己相守半生的男子,自己最知道。
他是何等的重情重义,信守承诺。
可功高盖主,又怎会不引来寒凉?
“如果这返京的将士,年限卡在二十年,只走五个人,我还吃得住。”北地侯的声音像闷雷。
“现在卡在十六年,上上下下一下子要走十一个。如果这时边境来犯,我真不能保证,北地吃不吃得住。”北地侯叹着气。
身为臣子的无奈,是纵使交付了所有真心,也只是徒劳。
“子雷。”李大夫人拉起北地侯的手,“你还有,生长在这北地的大好儿女,还有我和子查。”
李大夫人眼中的信任,和无条件的支持,让北地侯的心中得了些安慰。
人的一生守护的,不就是这份支持和信任吗?
北地侯坐直了腰杆,“让夫人担心了,只要我子雷还坐镇着北地,我就定护着北地安宁。”
“爹、娘!”
听到消息的子查,飞似的从外面跑来,几个大跨步就进了厅堂。
子查虽是持重,但到底年少,从出生至此,十年的光景,从未经历家族的变动,此时难免有些沉不住气。
“爹,这个时候皇上撤走了所有兵力,是不是就像二叔他们说的,是对您不信任了?”子查脸上写满了担忧。
“这段时间,外面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流言,他们说皇上,让戍边的将士返乡,那就等于给了,外域偷袭北地的可乘之机。如果此时北地吃了败仗,人们虽知缘起皇帝,却也只能把这罪责,架在爹爹身上。”
北地侯摇了摇头,提醒到“皇上的心思万不可胡乱猜测。”
可北地侯又怎会不知,皇上削减自己兵力,就是来打着扰乱北地的心思啊。
“那我们就这么坐以待毙吗?爹,你从来都是忠心耿耿,一心只为报效朝廷的,皇上定是有什么误会,您可以写信,让姑母禀明皇上啊。”
北地侯子雷站起身,神色凝重
“这时候稍有异动,就会称了,那不怀好意人的心思,所以断不可有任何辩驳,和抵触的心思。更不可把你姑母牵扯进来。”
子雷拍了拍子查的肩膀,“就不要进京,参加考试了,准备一下,我随时招你入营。”
“是。”子查不再辩驳。
事关全府,甚至北地的命运,他子查自是当仁不让,哪怕放弃自己的前途和命运。
风中雨,将天空吹出一个缺口。
太阳的一抹炙烈,从云层中直射下来,打在冉烨的脸上。
他静静的站在厅堂外,眼眸低垂,听到舅父的话,冰冷的脸上更升出一层寒意。
皇上虽是自己的父亲,可这件事上母亲也不敢说些心里话。一个不留神恐怕,就会受到各方猜忌。
娘曾说过“皇帝恐是这世上最显贵,也最冷血的职位?他放眼的是苍生,运筹的是世界,所有小情小爱,哪怕有片刻的炙热,也都会在这权力面前变得渺小,变得暗淡。”
所以娘从小就要他,收敛心中的那份热情,那份暖。心怀天下者,绝不能被小情小爱迷了眼。
冉烨掉过头,迈着大步,悄然离开厅堂,自幼母亲就告诫自己要冷静、冷酷,甚至无情,才能在这皇宫中活下去,立得住。
可这事关母族,冉烨握紧了拳头。
这是他心里所有的温暖,他绝不能袖手旁观。
“不去辞行了吗?”花生跟在冉烨身后,追上来问。
“如果连我,也在这个时候走了,对舅父和外祖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更会引起旁人的猜忌。”冉烨面目冷峻。
只是瞬间,他已经想到无数可能的行动和后果。
但若这时离开,就等于向世人,多提供了一条,可供引申出事端的话题。
“那梅妃娘娘那儿?”
花生跟着主子,悄无声息的推开门,进了屋,然后低声问道。
“我这就给母妃写封书信,道清原委,你定亲自回宫,把信交到我母妃手中。”
冉烨铺开信纸,拿起桌上的琉璃笔杆的狼毫毛笔,思忖片刻,下笔写道
北地有节,风声异响,母妃保重。
花生见冉烨下笔,心中猛的一怔,竟是这么严重?
他片刻不敢耽误,收好信笺,跨上宝马,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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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在狂舞。
它吹过这北地的山,吹乱了北地的树,那树木的暗影,就如鬼魅般的随风狂舞。
风发出震耳的呼啸,骇人的声响,仿佛它才是这北地真正的统治者,可以将这所有的一切,踩在脚下,倾刻摧毁。
牧府。
宋姨娘屋里,明亮的灯火,隔绝了风的怒吼,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