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啊,嗯啊,嗯啊......”
一连串的婴儿啼哭声从产房的门缝中间传了出来,顿时把张龙飞的思绪从无尽的缥缈中拽了回来。
张龙飞嚯地站起身来,快步冲到产房门口,趴着房门上的玻璃往里面瞧个不停。那块压花玻璃模糊不清,遮住了视线,任凭张龙飞瞪大眼睛,楞是看不清产房里的情形。只是那“嗯啊,嗯啊”的声音不停地从房间深处传来,深深地刺激着张龙飞内心紧绷着的神经。
五个小时前,张龙飞的妻子林妙香就被推进了产房,准备顺产。本来医院有规定,若是产妇自己要求,可以让自己的丈夫进产妇陪伴。可是林妙香瞧着张龙飞蓬头垢面,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模样,实在是不好意思向医生开口。值班护士让张龙飞在协议上签字的时候,三番五次强调产房是无菌环境,一定要衣着干净整洁,防止交叉感染。
张龙飞见那个年轻的小护士把“干净整洁”几个字咬得特别重,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眼见林妙香被推进产房后,张龙飞方才稍稍放下心来,转身走下楼去。
早上林妙香羊水破开的时候,张龙飞刚刚走到田间地头。他还没来得及脱下鞋子,就一眼瞧见大女儿张元春从远处跑了过来。张元春边跑边喊道:“爸爸,爸爸,妈妈尿床了,妈妈流血了,让你赶紧回去,让你赶紧回去...”
大女儿张元春还有四个月才满十岁,显然不知道孕妇的羊水为何物,再加上她心里紧张,一着慌便信口开河起来。张龙飞倒是被她吓了一跳,也顾不上多问,便扛起铁锹,转身就往回跑。
没想到张龙飞脚下一打滑,稳不住身形,只听得“噗通”一声,张龙飞连人带锹摔进了水稻田里,弄了个大花脸,引得张元春站在远处咯咯地笑个不停。张龙飞心头一恼,只是也容不得他多想,便随手抄起稻田间的残水随便抹了抹,就一溜烟地跑回家中。
林妙香的预产期已经过了15天,她那高高隆起的肚子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这就让原本就焦虑不已的张龙飞更加紧张。现在突然听说林妙香的羊水破了,张龙飞是既紧张又激动。他一回到家中,二话没说便把手扶拖拉机发动着了。
二女儿张迎春见父亲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便很懂事地依偎在奶奶魏春花的怀里。倒是三女儿张探春和小女儿张惜春一听见拖拉机的声响,便争先恐后地从房间里冲出来,嚷嚷着叫唤个不停,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张龙飞被两个女儿这么一闹腾,心里更是慌得不行。他也懒得跟她们解释,便一手一个把她们从车子上揪了下来,扔给了正坐在凉床上乘凉的魏春花身边。张探春和张惜春顿时委屈得哇哇大哭起来。魏春花白发苍苍,年事已高。她颤巍巍地伸手枯瘦的双手,把三个女孩儿搂在一起,嘴里含糊不清地责备着张龙飞。
张龙飞心里念叨着林妙香,也不愿搭理她们,便径自跑进了房间。林妙香正半躺在床头,脸色苍白,汗如雨下。张龙飞一见,更是慌了神。他连忙抱起林妙香,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到拖拉机上,让她坐好。
张探春和妹妹那撕心裂肺的哭声间杂着轰隆隆的柴油机声响,从张家门口的大榆树底下传散开来,引得隔壁的胖婶也从窗户里探出脑袋,满脸好奇,伸头引颈,瞧个不停。张龙飞又返身回屋,把林妙香早就准备好的衣服取了出来,扔给了林妙香抱着。他这才慌里慌张地跳上驾驶位,手忙脚乱地一通操作后,那辆老旧的手扶拖拉机才突突地冒着黑烟,径直往县城方向驶去。
从张家坑到南安县城,大约三十里的路程,张龙飞用了四十多分钟就赶到了南安县人民医院的大门口。只是待张龙飞把林妙香从车子上抱下来的时候,林妙香已经被颠簸得几近虚脱。
林妙香年近三十,身子骨还算硬朗。只是被张龙飞这一通飞驰电掣,她感觉浑身上下像散了架一样,提不起一丝的力气。张龙飞见妻子虚弱,就想陪在林妙香的身边。只是林妙香见张龙飞浑身上下散发着淡淡的腥臭味,惹得那些护士医生都绕着他走。林妙香也感觉很是难为情,便说自己已经生过四个女儿了,有的是经验,就让张龙飞在产房外的走廊候着。
张龙飞办完相关的手续,在协议上签好字后,这才闻到自己身上散发的味道。他想起刚才那个小护士的模样,心想自己还是找个地方清洗一下,免得让人看不起自己。
走出人民医院的大门,张龙飞四下张望了一番,眼见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也不知道哪儿有可以洗澡的地方。过了半晌,张龙飞方才依稀回忆起平安路的尽头好像有家浴室,五年前他曾带着自己的父亲到那家浴室洗过澡。
只是待张龙飞走到平安路的尽头时,却发现记忆中的浴室早已经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家装修豪华水会洗浴中心。张龙飞顿时被水会的豪华气势镇住了,他可从来没到这样的地方消费国。张龙飞在水会的门口徘徊了许久,心里很是犹豫。眼见四周也没有别的洗澡的地方,又想到已经被推进产房的林妙香,张龙飞索性心一横,便转身走进了水会的大堂。
水会大堂的豪华程度着实让张龙飞紧张不已。即使是白天没有开灯,那悬挂在大堂正上方的水晶切钻大灯也是通体明亮,闪耀着光芒。一滑溜的地板样式是张龙飞从没见过的,感觉特别好看。他走在上面,甚至能瞧出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