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埋了三坛木生酒,秦君走时带了一坛。
每次想起秦雅的时候抿一口,在演武堂的时候又挥霍了不少,一坛酒已然见底。
秦雅十五岁生辰时取出了一坛。
她当时其实是想全部取出的,但哪怕再伤心再生气,心里总留着一个念想。
等秦君回来,回来一起取出这坛酒。
如今心愿终于实现,秦雅虽然看着气呼呼,但心里实则是高兴的。
虽有着轻易翻覆土地,甚至是直接取物的力量,但秦君还是选择和秦雅一铲一铲将上面的泥土铲出,露出下面装有木生的酒坛。
当自己的手和秦君的手在酒坛上重叠时,秦雅悄悄眨了眨眼,散去眼眸中的一丝雾气。
月下亭中,两碟小菜,一坛木生。
迟来的对酌终是到来。
姐妹俩互斟互饮,闲话家常。
“阿雅不好奇刚刚小时跟我说了什么吗?”
秦君眼中涌出一丝笑意。
秦雅嗔了她一眼,明知故问。
她不是不好奇,而是早已猜晓了大概。
秦时早就表示,等秦君回来一定会帮她一起念叨秦君。
她不好意思跟秦君提这些年有多想她,但却也想她知晓自己的心思,所以才没有阻止秦时。
可别人转述与自己当面述说,完全是不一样的感受。
秦雅才不想接她的话茬。
不过提起秦时,秦雅眉宇间多了一丝恼色。
“我竟忘记了!”她拍了拍额头,有些自责,“阿姐,小时的情况你有办法吗?”
事情一茬接一茬,秦时又一直表现得与五六岁的正常孩子无异,秦雅很多时候都会忘记他本该是个九岁的大孩子。
以至于她也未想起让秦君给秦时诊治一下。
她是不是太自私了?
秦风是,秦时也是,两个关心她爱护她的人,她竟从未为他们着想过。
秦君伸手抚平她眉心的不安:“你也还是个孩子,别为难自己,我在呢。”
“放心,小时的情况我看过,他先天不足,后天又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所以成长速度比别人要缓一点。但在秦家将养了这么多年,身体上并没有大碍。”
见秦雅眉间仍有一丝忧色,秦君补充道:“我会让小无敌给他好好看看的。老爷子的后续调理还要她在,让她一并给小时调理一番。”
秦君轻酌了一口,转移她的注意力:“说来小时的情况怎么回事?我记得秦虎一向会在孩子出生后就抱回秦家,怎么小时没有?”
说起这个,秦雅心中涌起一股怒意。
秦时的母亲与秦虎的其他女人不同。
份属你情我愿的事,别人也干预不得。但秦时的母亲却是秦虎酒后失德,被强迫的。
老爷子知道的话得打断他的腿,秦虎哪里敢说出去。
而秦时的母亲一介孤女,没人会帮她,她也不信秦家会为她主持公道。
这件事就这么隐瞒了下来。
那孤女发现秦时时已经晚了,只能无奈生下了他。
既怨且恨。
可到底是这世上唯一与自己有联系的小生命,她将他带来,最终也并没有抛下他。
可艰难抚育另一个幼小的生命,已然耗尽她全部的生命力。
重病垂死之际,她选择托人将秦时送回秦家。
秦家知晓的时候已经晚了,孤女已经病逝。
老爷子知道之后大怒,直接打断了秦虎一条腿,那次就差点将他逐出秦家。
还是秦大爷拦了一下。
当然不是为了秦虎,而是老爷子身体已然受不了,加上他子女还有几个尚未成人,才搁置了。
秦雅微叹,连饮了几杯,抑制心中郁气。
秦君压住她的手,不允她一次喝多:“放心,秦虎会有惩罚的。”
点星赤炎既有灵性,自会随主人心意而动,哪怕离了主体也是如此。
比如秦虎身上的那一点火星,因为他的恶行,工作量翻了个倍,怕是要更卖力点了。
木生酒醇厚绵长,秦雅刚刚叙说时饮了不少,又连灌了几杯,此刻已经有些醺醺然了。
她面上染了几分红意,笑看着秦君:“其实你还要感谢小时呢。”
“嗯,怎么说?”
秦君神色中多了一丝兴味。
“不然我早把你忘记了。”
秦雅语中含着一丝醉意,一丝怨意。
“秦莲说你……”她顿了顿,还是没有说出那个字眼,“说你不会回来了,我不相信,可你却总也没有消息。我有时候甚至会想,我的姐姐是不是只是我幻想出来的……”
直到遇见秦时。
秦时来到秦家的时候已经三岁,但其实体态仍然像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不会走,不会说,小脸皱巴巴的,像个小猴子。
老爷子将他接到自己院中照顾,秦雅时常去看他。
然后,她开始照顾秦时的起居,看着他一点点长大,教他说话,教他走路……
听见他喊第一声姐姐时那种激动,看他踉跄着扑向自己时的那种喜悦,秦雅至今想来心中仍有触动。
她想秦君当时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她是否也感受到这样的无与伦比的喜悦。
对姐姐的思念突然如野草般蔓长,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照顾秦时一年后,她接受了秦风的建议去苍羽修习,又在十五生辰前满怀忐忑地赶回来。
最终,一片失望。
秦雅已然醉了,拉着秦君的手絮絮说着醒时不好意思说的心里话。
有埋怨,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