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霙雪一眼瞪回巷里,厉凡琛张了一嘴的惊呆,蓦然见芊霙雪冷幽幽的瞪着他,便更惊骇的指了自个儿的鼻子,嚎冤道:“这不能赖我头上吧?”
芊霙雪实在受不了他了,于是飞身蹿起,仿若一只披着赤羽的鸟,快行檐梁重又窜回了壕边。
那两人紧跟着就过来了,三人共望着远处神坛上犹在袅袅升起的黑烟,一团流火砸下遍燃了整座祭坛,而壕沟另一头却是城民愤然,有哭有跪有闯桥的,守桥的士兵只能一窝的堵在桥口才能勉强拦住人群的冲撞。
火光灼烈,良久也灭不下势头,却见人群仍在激涌。
临着壕沟有一座高楼,名曰“观月楼”,此楼立得孤高,乃是大月城里最出挑的一楼,借着个高的优势,尽可一览城中群檐,上可仰望挂天明月,下可俯视祭月神坛,于是就得了这么个务实又风雅的名。
“一年前先王暴毙,至今没有新王继任。”景乐敛袖轻笑,一双狐眼似阴似黠,傅钰贤则凭栏而立,淡淡瞧着远处火光,“君王与国师都承认的才是正统继承人。如今国内有一位名义上的太子和一位国师承认的五公子,双方势均力敌、不相上下,这王位到底该归谁还真不好说。”
景乐眼里黠色略敛,却幽幽覆上一层薄冰,闻罢,便勾着唇道:“这样的情况,只需将水火难容的两位都处理了就好,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傅钰贤轻轻嗤笑,“这个方法倒是简单,不过该让谁来处理也不好说吧。”
“仙君若想看结局,小妖倒是不嫌麻烦。”
“这事跟我没关系,我也不方便插手王族争斗。”傅钰贤笑而回头,“倒是你,怎么有心情跟他们消遣?”
景乐笑着,“消遣而已。”
傅钰贤继续转眼瞧着下方乱局,“看来得在这守一天了。”
“国师大人在此,闲人避让!”人群之中忽而传出这么一声高呼,嘈杂的人群当即缄默了几分。
檐上三人循着高呼声来的方向瞧去,见是八匹马拉的华车缓缓驶来,车旁随行神侍,车后跟着长队,一车驶来便几乎要沾满整条街道。
“五公子驾到!”
马蹄快奔,即刻便见那位衣着华丽的五公子策马赶上国师的马车,两方仪队一并,街道登时就被塞了个水泄不通。
两位贵人一到,前一刻还愤乱不已的人群当即便止静了,堵桥口的官兵松了一口气,檐上几位也终于稍稍宽了心。
马车在桥前停住,国师大人便在万民注视中缓步踱上吊桥,五公子则仍高居马背之上,静望着坛上火光。
“厉凡琛,追你的人是不是那些?”
“你看见了?”厉凡琛忙在人群里四下打量。
芊霙雪目光挪了几个点,瞧得分别是三个衣着简便,逆着人群而行的人。
那三人唯一不同于人群的便是他们身上有着尤其妖异的邪息,似毒非毒,既邪也戾。
“嗯,我已经遇见他们几次了。”
“不是百鬼门的。”
“对哦,我正要跟你说,我来……”
“回来再说。”芊霙雪没有听他的理由,直接就跃下了屋檐。
“雪儿姑娘!”
“别去。”厉凡琛压住云濯的肩。
云濯侧肩摔开他的手,“你怎么好意思让雪儿姑娘去帮你收拾?”
“不是……”厉凡琛笑笑,“只是你的身份最好不要掺和这事。”
云濯不明此言何意,厉凡琛也无意解释。
国师大人不畏火光踱上神坛,袖起,手落,火光既灭。
壕沟此岸欢呼声起。
五公子终于下马,不惊不急的走过去。
火光灭后,国师立于坛中,掌间唤起灵光浅浅,袖间光影重错,烈火灼过的焦黑散影无踪,见他手落,灵光即刻流出,霎见坛上月石清光骤起,一瞬,竟能与明阳争辉。
“这凡间的国师,还真厉害啊……”云濯目不转睛地看着,即使相隔如此之远,那位国师大人的灵压仍能摄得他这个真仙之后也深感压迫。
没想到天生灵力孱弱的凡人也能有这般可怕实力。
五公子步上祭坛,身形便藏进了煞白的光晕里,似是走到了国师身边,但到底站在哪了却无法在壕沟外瞧清。
厉凡琛静静望着那团光,虽然刺眼,但到底仿的是月光,终究没有阳光灼目。
与日争辉的月光久久不散,他的目光亦迟迟不挪。
白光撒的匀称,却在不远处的观月楼檐顶之上留了一个小小的人形缺口。
谁会爬这么高?
厉凡琛往那瞧去,是有个影,坐在檐上,背对着他这面。
祭坛上的光突然弱了下去,他的目光下意识的闪了一下,再回到观月楼的檐上,却不见了那个影。
一股寒意蓦地蹿上他的脊背。
大白青天的,这是闹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