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搂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妮莎,朝身后四人使了个眼色。四人会意,迈步走进餐厅,两两站在亚瑟左右两侧,无形中将庞媛媛围了起来。
五个大男人身材高大,体格健壮,手臂上肌肉纠结,力量惊人。狭小的餐厅被他们一堵,仿佛空气都稀薄了几分,压抑得让人呼吸困难,就连灯光都昏暗了几分。
庞媛媛纂紧身下的拐杖,撑起上身,挺直脊背,昂着头与五人对视。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室内死一般的静寂,只有妮莎高高低低的抽泣声,如火上浇油般,让萦绕在众人周身的气流,越来越凝冷冽。
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一颗汗珠从庞媛媛的额头滑落,落入左眼,咸咸的汗珠将她的眼睛蛰得生疼。她却紧抿着唇,纹丝不动。
亚瑟眯起了眼。
面前的矮冬瓜鼻青脸肿,形容狼狈。弱女子一个罢了,他一个巴掌就能把她打趴下。更别说身后还站着四个彪形大汉了。他不明白的是,她显然也看出势力悬殊,眼底有些惧怕了,可她为什么不退缩?不示弱?不服软?
她居然昂着头,跟个女王一样笔直地站在那里,与他们对视,一脸的决然和坚毅。好像身下拄着的不是拐杖,而是权杖一样。
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她这般倔强和硬气的一面?是做了白领后才有的底气,还是他之前从没看清过她?她这么不驯,对他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亚瑟还在心中估量这项新发现的后果,袖子被人轻轻拉了一下。他低头,看到妮莎满面泪痕地望着他,“别担心,刚刚只是有点儿误会。”说完,朝亚瑟动了动嘴,隐晦地作了个眼色。
亚瑟会意,朝庞媛媛左手纂着的信瞥了一眼。
原来是因为这个。
刚刚他一过来,听到妮莎那般小意惶恐,还以为庞媛媛发现了那件事。原来只是因为电视执照罚款。
亚瑟松了口气,一敛之前的戾气,笑着朝庞媛媛道,“妮莎说的对,这只是个误会。这都是我的错,前一段时间我上班太累太忙,把这件事情也耽误了。不然,我早就跟电视执照那边写信澄清了。你别担心,这件事我一定会解决,决不会让你背黑锅。”
庞媛媛盯着亚瑟明显松了一口气的神情,感觉有点儿怪异。只是当下并不是琢磨的好时机。
她朝亚瑟点点头。既然他这么干脆地认错,并保证绝不会连累自己,她也不好一直纠着不放。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且看他日后的行动。
正准备找借口回自己房间,只见亚瑟轻柔地拍着妮莎的背,低头凑近妮莎小巧的耳垂,用波兰语温柔地低语了几句。妮莎轻呢着回了两句,一脸娇羞的往亚瑟怀里拱。
好一副浓情蜜意,相爱无间的模样。
庞媛媛的心却一下子沉到了湖底。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面不改色地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走回卧房。
一回到房间,她就背抵着门,瘫坐下来,心中犯怵。
亚瑟和妮莎以为他们用波兰语说话,就可以毫无顾忌。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她会说波兰语。而且说的还非常好。至少他们两人刚刚一脸深情的对话,她就听得一清二楚。
亚瑟:“这种小事不要惹恼她。你敢跟她撕破脸我饶不了你。”
妮莎:“我又不傻,放心好了。”
庞媛媛手脚发凉,身体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她知道为什么在看到亚瑟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后,会觉着怪异。
很显然,亚瑟误会她与妮莎的争吵,是为了另一件事。一件让电视执照那上千英镑罚款,都只是一件小事的事。他刚刚肯定以为事已暴露,才会使眼色让身后几人将她围住。
这么说来,她刚刚从那几人身上感觉到一闪而逝的杀气,并不是错觉。
他们到底瞒着她做了什么?她又有什么可被图谋的?
他们认识的时候,她只是一个留学生,兼职清洁工而已。一没钱,二没美貌,三没家世,四没前途,根本就无利可图。她现在虽然上班了,可也是个朝不保夕,随时会被三振出局的实习生。
会不会是她想多了?
亚瑟只是单纯的不想让妮莎与她争吵,惹急了她,少了一个冤大头,心甘情愿地让他的朋友们免费吃住?所以才会那般警告妮莎?
或许他心里,真的以为电视执照的罚款只是一件小事,一件他真心会解决的小事,所以在知道这是两人争执的原因时,才会松了口气?而他刚刚的怒发冲冠,也纯粹是因为他以为她欺负了妮莎,要为心爱的女人出头?
心中两个自已各抒己见,争论不休,各有道理。庞媛媛被她们吵得头痛欲裂,挣扎着爬上床,抱着被子闭上了眼。
***
庞媛媛是被乌鸦的叫声吵醒的。
睁开眼,窗外枯树上,站了一树的乌鸦,黑漆漆的一片,歪着头东张西望,偶尔振翅“呀呀”叫两声。枯树后,是漫天的桔红色的霞光,和半隐半现的金黄色太阳。
“枯藤老树昏鸦……断肠人在天涯”
《天净沙·秋思》里的这两首诗,浮现在脑海。
庞媛媛轻笑出声。为这突如其来的伤感,也为这满树的乌鸦。
她想起到英国后的第一个早上。
那天也如今天这般,是被乌鸦叫声吵醒的。只是当时她并不知道这些“呀呀”的鸟叫声居然是乌鸦发出来的。
带着浓重的起床气,她气急败坏的走到窗前,顶着一头鸟窝头,大力地拉开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