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身躯真是不禁用。时不时的就大小病一场,气力也弱,跟以前罗刹的身驱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嬗磊,是新王万俟磊真正的名字。
万俟磊仔细端详镜中的自己,撩起袖子,看着自己细瘦的手臂,透着光都快能见骨,如蛛网般交错的血脉,就这样蓝蓝紫紫的分布在皮肤上,死亡阴影,如老藤枯枝般牢牢缠着万俟磊,他讨厌这些提醒他逐渐衰老的征兆。
几年前,他的身体还好端端的。像个正常的壮年人类男人,肩能挑手能提,脸上充盈着脂肪,皮肤光泽油亮。一夜后宫可让数个妃子伺候,隔日仍神彩奕奕,上殿处理公事。
不过短短幾个年头过去,时间就把这折磨得不像样。
当初,祖父就不该把自己元神放到人类躯体中,越是沾染人类习性,自己的元神就和这破败的牵扯越紧。
万俟磊刚登基时,后宫形同虚设,光有宫殿却没有妃子,他也觉着清净。可是人类的身体似乎会指挥着自己的元神,他开始妄想一些男女之事,不久后嬗磊顺着身体的需求,开始耽溺女色。
此外,自从他尝过酒的滋味后,也深深喜欢上了这微醺的感觉,后来几次酩酊大醉,他发现在沈浸在酒水中可逃避许多事情,包括祖父的期望,自此成瘾。
可惜人非罗刹,就这些看来无伤大雅的习性,对他这借来的人身并不宽待,可惜他无法再找个年轻的躯体替换,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
元神禁不起出入人身两次。
如果像那些个长老没有躯壳,反不会为躯体所累,元神可以存在更久,不像他,一但寄生躯体凋蔽,元神也会散去。
可没有躯体,光是一抹会发声的黑影,又怎么能让那些人类为祖父的大业奔走?
还剩最后两块浑天玺,找到这两块浑天玺,整个罗刹国就有复国的希望。
但这两块让他疲于奔命的破石头,现在又在哪呢?
当年嬗磊的父亲嬗图,拿年老罗刹裂解,在不完整的浑天玺影响下,也只弄出了一些次罗刹!甚至造成有些不成块的残肢或死婴!时间有限,嬗磊得加紧脚步了。
嬗磊出生不久,罗刹国就遭大疫。传说是巴雅尔对全部罗刹的报复,父亲将他身体封存在黑牦山的冰岩中,待他醒来,罗刹国几近灭国。
冰岩洞中除了他,还有几十个罗刹也跟他一样被冰存。这是希望他们能躲过大疫,有一天能为罗刹再度繁衍。
三百多年前,黑牦山附近已经大旱数载,一日旱天雷忽起,不知怎么起的火,在这片山林里就烧了三天三夜。
火舌吞噬了山上的所有老林,冰岩洞的冰也全数溶解,那融冰如从嬗磊的头上身上到脚下,本来像几颗汗珠子,后来不敌高温,竟全数融化汇流成一道小河,嬗磊就这样苏醒。
醒来后他发现,从未谋面,却大名鼎鼎的祖父嬗凫早就成了一缕飘渺的元神。
这冰岩洞,除了嬗磊还有其他几十个年岁不同的青年男女罗刹。
其中一个就是鹿鸣玉。
鹿鸣玉当年已经十八岁,高大俊美,嘴唇棱角分明,似笑非笑,看着有些不羁,眉头又带点严谨。尽管被封存在冰岩中,却仍如太阳般耀眼。
被父母冰存前鹿鸣玉已学了兵器,左手使月牙钩,背上背一把朔风吹雪刀。在边疆战场上辅佐其父,尽管没有真正的外敌,几次罗刹间的挑战他也打响了名号。再加上无人出其右的外貌,罗刹间无人不晓这位鸣玉公子。
嬗磊醒来时,鹿鸣玉的那块大冰岩还没完全融化,嬗磊记得自己呆呆的看着薄冰下的他,想着自己长大的那天,会不会也跟他一样光芒四射?
他发现身旁还有一个人也呆呆的看着鹿鸣玉,那个女子全身雪白装束,拿个一根镶有绿宝石的精钢棍,浑身湿漉漉,看来也是刚刚苏醒。那女子终于发现了嬗磊,没说什么。
不屑的「哼!」了一声,再瞪了他两眼便径自离开。
这些被封存的年轻男女多为戍边守将的子女,在大疫的消息传出后,这些罗刹因为远离疫区反而有机会存活了下来,待他们回到罗刹国,发现浑天玺已被破坏,就算留下年轻的罗刹也无法再产生更多的后代。
若浑天玺无法在一百年中全数找齐,罗刹将注定灭亡,因为百岁后的罗刹会丧失繁衍能力。
故这些守将们,以冰岩封存子女们,希望有一天冰融之时,浑天玺能复原,他们能够为罗刹繁衍后代。
嬗磊虽非戍边守军后代,但大疫发生时正巧随父亲前往边境巡查,这才躲过大疫。苏醒后的他,父亲嬗图已垂垂老矣。
从小,他就被教导这辈子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找回浑天玺,回复罗刹国的荣光。
嬗磊有记忆以来就不停的锻炼武艺,在各处杀人试刀,或找年纪相当的罗刹挑战。
成年后开始追踪所有在当年曾经表示支持巴雅尔立场的旧部,立志杀光他们。就这样,他快速的追回五块浑天玺,可惜到嬗磊百岁之时,也就只有这么五块。
岁月无情,嬗磊父亲的元神也终究从事间消散,嬗磊现在还记得父亲离开时那种不甘心,惆怅,一声长叹,化为一缕青烟。
嬗磊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就这样离开了。往后自己要做什么呢?被冰存的罗刹只有自己年纪最小,若连自己都过了繁衍的年纪,继续寻找浑天玺到底有什么意义?
嬗磊开始四处流浪。
这些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