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气氛一下子安静起来，还有些诡异。
陆向瑜拉好窗子回头，却撞上了那块结实的胸膛，鼻子一酸，泪花马上被挤了出来在眼眶里打转。
“你怎么来了？”带着委屈，捏起拳头就要往他身上砸去。
陈怀瑾下意识的闪躲，右脚不敢用力，重心不稳的陆向瑜马上就要往地面倒去。
陆召林眼疾手快，扯掉了手上的输液针将她给扶稳，豆大的血滴在往下流，陆向瑜身上的衣服都蹭上了些。
“你就不能让着她点吗？她腿上的伤还没好！”
一反常态的和气，陆召林是真的生气了。
被陆召林的反应有些吓到，陆向瑜还是选择了帮陈怀瑾说话。“哥，他也没做什么啊再说了他也不是故意的呀！你的手怎么流血了！？”
这才注意到陆召林沾满了鲜血的手，她开始慌了。
陆召林刚想安慰她没事，视线却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慢慢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一下子倒了下去。
陆向瑜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支撑住不让他从她的肩膀上滑落，右腿脚腕处开始隐隐作痛。“我来吧。”陈怀瑾将陆召林给接了过去，抱到了病床上。
“我说你们还想不想让病人安稳的度过这两年啊？造血功能本来就有问题，还受了不小的刺激，这样下去说不定连明年过年都熬不过去！”
护士正在给陈怀瑾止血，还把他们两个劈头盖脸的给教训了一顿。
陆召林在医院的人缘很不错，谁都喜欢这个清爽干净，总是带着笑意的善良少年。
陆向瑜默不作声，双手紧张的捏紧了衣服下摆。“那如果他开开心心，保守的话，还能活多长时间？”问出了这个，她的心上就像是压上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从护士嘴里说出这些话特别残酷，她其实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了，可是她从来都不敢问。
早就听说过陆召林活不长了，谁都没有想过他就这样活了二十年。正当她以为就会一直这样下去的时候，却迎来了当头一棒。
“按照这个情况，如果病人少生闷气，积极乐观的话，不做手术还能撑个两年。”
冰冷冷的话，和冰冷冷的数字，无疑是雪上加霜。
两年，对她来说是什么呢？
是白驹过隙，手指一弹？又或者是一梦醒来，一睁一合？
“那如果做手术呢？”
她屏住了呼吸，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成功的话还能多活个十几年，万一不成功那可真的是没有救了，而且手术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十八，我劝你们还是想清楚的好。”
重新给陆召林扎好消炎的点滴，护士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正当她以为自己置身冰窖中的时候，一双温暖的手将她冰凉刺骨的手包围住了，看见陈怀瑾那满是关切地眼神，她费力的挤出了一个笑容。
还真的是比哭还难看。
“我说你们也别太难过了，凡是还是要看开点，我觉得这个兄弟还是挺乐观的，他一定能挺过去！”
一直默默观察的痔疮大哥看不下去了，马上安慰她。
陆向瑜没有动，觉得自己浑身都冰凉。话是好听，可是这件事谁说了算呢？谁说了都不算。
“谢谢大哥了，借你吉言。”陈怀瑾及时的感谢了那位大哥，毕竟那是来自陌生人的好意，他没有像陆向瑜一样失去冷静，还懂得礼貌。
李忆薇怀孕这个事儿在陆爸爸那里简直都快乐开了花儿，这两个年近半百的人守在那个也不知道有没有希望的儿子身边了十几年，每天都做着噩梦白发人送黑发人。
她这是意外怀孕，而且算是高龄产妇，注意的事项比一般孕妇还要多。李忆薇一开始只是忙着打拼给陆召林挣取医药费，但是时间久了也会觉得这是一个累赘。
她的年轻，她的时间，她的爱，几乎都要在这个没有未来的孩子身上耗尽了。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她自己去医院看望他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也不会像从前一样关切着他。
这些变化她是知道的，可是同时，她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
人都是自私的，她也不例外。
“老婆，我们去看看咱儿子吧，顺便告诉他他马上就会有一个小弟弟了！”兴奋的陆爸爸没有感觉到老婆的异样情绪，只想着要把这个喜悦分享给自己那躺在病床上过年的可怜儿子。
李忆薇按在肚子上的手微微一颤，被暂时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她甚至都快要忘记了曾经那不是在医院里，就是在去医院的路上的大好年华。
“好。”僵硬的说出这句违心的话，她那未经修建的尖利指甲恨恨嵌入掌心。
一个邪恶的念头在她的心底萌生，被高昂的医药费和手术费折磨了大半辈子的她，第一次，想要那个病秧子快点死去。
陆向瑜依偎在陈怀瑾的怀里睡着了，陆召林慢慢的苏醒了过来，睁开凄迷的眼睛，他的脸上嘴上，毫无血色。
常年未接触室外阳光，他的皮肤像极了西方故事里的吸血鬼。
“睡着了？”
他问陈怀瑾，声音嘶哑干涸。
陈怀瑾点了点头，一只手拖着陆向瑜的脑袋以防她醒来。轻轻慢慢的直起了身子，给放在桌子上的那个杯子里倒上了些温水。
“谢谢。”陆召林接过水杯一饮而尽，经过水滋润过的喉咙和唇色恢复了少年气息。
陈怀瑾摇了摇头，没说话，又将陆向瑜的头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