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青璃恍若未闻,依旧不紧不慢地跟着跑堂走。
那跑堂暗暗瞥了一眼景青璃,脚步有些迟疑,但却没有停顿。
徐芜清跟上来,只得又喊一句:“先生留步!”这次景青璃倒是真的停下来了,她背着手,微微转身,略带疏离地看着走近的年轻人。
最近家中不甚太平,他却迟迟不能找出解决的办法,在家中长时间面对着来自亲族的重重压力,好不容易才决定独自出来散散心思,借酒消愁。
和往常一样来到这食为天,他坐在二楼的雅间里,开着门,边饮酒边看着一楼大厅中的人影往来,不知不觉就已沉醉。
在此刻的外人眼中,他还是那个令人羡慕的徐大公子,殊不知若是此次祸事不能解决,徐家便成了他人的囊中之物,怕是背地里看不惯徐家的,到时候都会来踩上一脚!
他阴郁着脸色,越想越愤懑,直到看到一身朴素的景青璃出现在二楼,他心中的那股恶气不受控制的泄了出来,也就有了方才那句讥讽。
能在二楼包下雅间的非富即贵,徐芜清能坐在这,也是凭着外人不详知徐家近况,否则那大厅中都可能不会再有他徐芜清的位子!思及自身朝不保夕,又见这朴素青年气定神闲的模样,突然觉得自己受到了轻慢。
虽然在话语脱口之后他就已经后悔,若是照往常他必定会道歉,但是现在他心火难泄,又正处在尴尬的境地,往日的风度早就不知去了哪里,一时间竟有些下不来台。
木已成舟,徐芜清也清醒了几分,原本还在踯躅的他听得那青年清冷的声音,粗略思索了那两句话的含义,发现正是与徐家状况相符!
刹那间醉意已去八九分,他确定徐家之事只有寥寥几人知晓内情,纵使外人得知,也不过是点皮毛罢了,稍一思索,脑中便浮现出一种可能。
此刻他像是穷途之人抓住了一根稻草,醉意全无,下意识喊出声来,想要把人喊住。
本以为听到他的挽留那人会停下来听他解释,可那说话之人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徐芜清心中有些发急,顾不得脚下踉跄,慌忙追出去,到底是有了一点希望,不肯轻易放弃。
“先生!先生留步!”
刚跨过门槛,眼前就一片昏暗,渐渐离去的两个背影也模糊起来,徐芜清使劲摇了摇头,又换了个称呼喊了一句,语气更尊敬了些。果然那青年就停住了步子转过身来看他,只是那眼神仍带着冷漠。
徐芜清走至跟前,先躬身合拳,见青年不言语,他心中一沉,心道自己怕是已经得罪了这人!
于是面上更显得恭敬,脑海中飞快地想好措辞,才开口道:“徐氏芜清,见过先生,方才是芜清醉酒之语,实在无心,在此给先生赔罪,还望先生莫怪……”
景青璃依旧背着手,微抬下巴,作出一副矜贵的高人模样。一旁的跑堂暗暗观察,不知道事态将如何发展。
这二人中,一个身份不明却出手可称豪气,另一个是京城世家的大少爷,而无论是哪个,都不是他一个小小跑堂能得罪起的。
景青璃打量了一眼面前作出恭敬姿态的年轻人,见他面上酒气虽未全部散去,但眼底清明,此刻虽在他面前弯下身子,周遭的气势仍带着些许清贵。
纵使酒后失态,清醒过来后倒是有点世家子的架势。而且她恰好能看透此子的命数,虽然眼下有难,以后倒是个能大富大贵的。
景青璃向来喜欢美好的东西,不管是漂亮珠子还是美貌男女,她遇上都会多看几眼。别的不说,就凭这徐少爷的长相和气度,她都不好再这么疏离下去。
此刻虽然决定帮他一把,但是之前的冒犯她还是记得清清楚楚。。
景青璃轻咳一声,语气淡淡:“无妨,公子不必如此自责。”话毕,又添一句:“在下不便打扰公子雅兴,先行告辞。”轻轻点了点下巴,不等徐芜清反应过来便要转身。
“先生!”徐芜清向前一步,恳求道:“求先生指点迷津!”
背过身去的先生深深叹了一口气,似无奈般悠悠张口:“也罢……相见即是有缘,某便帮公子一把。”
徐芜清一听这话,喜上眉梢,忙不迭将人往自己那雅间里请。
跑堂木着脸,看着眼前微笑着同他说话的徐少爷,内心还有点挣扎。
这转变的委实有点快啊!
徐芜清吩咐将他的酒水、残羹都撤下去,换上了新的菜式,还叫了一坛食为天的招牌陈酿。
上完最后一盘菜,那跑堂抱着已经空了的酒坛偷偷瞥一眼里面正用膳的两个人。
徐少爷显然有些食不知味,脸色苍白,像是操劳过度,但看向对面那位时却炯炯有神。反观另一位出手阔绰的公子,只见‘他’吃饭的动作颇为优雅,那满满一桌子菜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将你们楼里的小龙团香茶上一壶,无事就莫再打搅!”跑堂正要踏门而出时,徐芜清吩咐了他一句。
跑堂点点头便下去准备,等他再回来时,行至雅间门口,还未敲门,便听见里面模糊传来一句:“大师,膳食可还满意?”
“尚可。”一个更加模糊的声音应了一句。
那跑堂不敢继续耽搁,敲了门,等被允许了才推门进来。
桌上只剩下带着些许残羹的盘子,那两人此时正对坐在靠窗的竹榻上,见他进来便停住了话头。
只瞥了一眼便低下头去,跑堂双手托着盛有茶壶茶碗的木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