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路的小男孩已经蹦跳着回去找那妇人去了。
老人停驻在如意阁门前,模糊的视线扫过眼前的门面,被钉在柱子上的纸张吸引了注意。
她拄着那根已经弯曲的枝干,碎发在风中漂泊。移到那根柱子前,她费力地抬起头,勉强辨认出纸上的内容。待看清楚后,她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嘴唇微微颤抖,干枯如鸡爪的手指紧紧抓住那根枝干,才没有让她瘫倒在地上。
是天圣文!
本来没抱多少希望的她此刻满心欢喜。
夫人!您的遗愿终于要完成了吗……
她的眼眶中凝聚着一颗热泪,那颗泪珠从脸庞滑下,拂过风雨兼程留下的沟壑,让她陡然生出几分力气。
只是不知她这个命数将尽的人,如意阁会不会帮助她。
面前大门打开,她将心中的忐忑压下,迈出脚步,跟着迎出来的少年坚定地走进如意阁。
大堂里的人看着这位沧桑的老人,一同站起身。
景青璃藏在那只完好的袖子中的手掐着指决算了算,算出的结果让她沉默下来。
那老人刚见到几人,便噗通一声跪下,行了一个全礼。那根树枝磕在地上滚了滚,倒是让几人愣在那里。
“天圣国麟王府婢女碧绦,在此恳请诸位仙人施助!”说着,那自称碧绦的老人猛磕了几个头。
“老人家,快些起来,你是今日的有缘人,有何执着之事,还请坐下慢慢述说。”司羽将瘦弱的老人搀着在软垫上坐下,没有丝毫的嫌弃。
叶缘远在司羽的授意下关上门后,四人围坐,老人讲述了此番跋涉前来的目的。
她本是天圣国麟王府王妃的婢女,麟王与王妃两情相悦,恩爱非凡。麟王常年征战在外,功高震主,被皇帝设计,以叛国之罪被斩杀于战场。王妃则被皇帝囚禁,而她陪侍在旁。
王妃本欲以一己之身谋取麟王府上下三百余口性命,谁知皇帝出尔反尔,将麟王府中人一一斩杀。王妃知晓后郁结于心,旧疾复发,临死前曾说想要与王爷合葬一处。
她藏下王妃遗物,趁兽潮攻击之时逃出皇宫,前往战场遗址寻找王爷遗骨。这一找,便是五十多年。直到两年前她听人谈论起如意阁,心想自己时日无多,却依旧不肯放弃这次机会,一路风餐露宿,终于到了这里。
景青璃听完后神色莫名,却没有说什么。
司羽在刚才与她接触时便知晓她已经是强弩之末,看着她眼中的光彩,心中叹息,大约此事一结,她的寿命也快终结了。
她闭上眼睛,两掌相对,眉心闪过一丝红光后,两掌间出现了一个八角棱镜。那棱镜通体漆黑,在表面却不断有白光萦绕,背后是一只符文刻成的眼睛,眼瞳处的螺纹细密,望一眼,仿佛神魂都被扯进了这个旋涡里。
“八方之境,虚空相弥。神念之力,追溯本源!”司羽依旧闭着眼睛,双手牵引,那往生镜在两手间的空间里飞速转动。
十息之后,往生镜上白光达到最盛时,镜面正对着碧绦停下来,镜中一片空白。
司羽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睛。
“闭上眼睛,念你所念。”她向碧绦说道。
碧绦从激动中回过神来,慌忙闭上眼睛,在脑海中一遍遍念着自己执着了五十多年的事情。
渐渐地,她仿佛陷入一片混沌,周围是无边的漆黑。不知过了多久,四周亮起来,她看到了一片山脉,在其中一座山上,一株高大的树木探出半个身子,巨大的树冠枝叶繁茂。细细辨认下,碧绦认出这是株桃树,王妃最爱的桃树!她想离得近一些,念头驱使下,视野忽的拉近,让她能近距离看清这棵桃树。在摇动的枝叶间,一抹翠绿牵着红绸在枝头随风微动。
是王爷的佩玉!和王妃的遗物一模一样!
心神动荡下,碧绦的神念很快被抽离,她回过神,嘴角抽搐着扯出一个笑来,伏下身躯对着司羽又行了一礼。
良久,苍老的声音从她的躯体中传来:“多谢……仙人!”
那往生镜恢复了原状,安静地躺在司羽手中,白光再次自司羽眉间闪过后,往生镜消失在她手中。
景青璃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原以为忘却的人和事,一一浮现在脑海。
她那时候只是麟王白承远麾下的一个士兵,两人也算有些交情。
押送新兵的时候易容成男子的她刚好路过,天圣当时国运靡靡,从百姓身上剜下来的金银米粮养足了皇室的威仪和那些贪官污吏。
至于军队——那一代皇帝大约是脑子有病——在外敌强劲、不断入侵的情况下,一方面一味地缩减军需,唯恐那些替他出生入死的将士太强大,以威胁到他屁股下的那张椅子,另一方面又不断地征召新兵,自以为是地认为人数可以弥补因军需不足所造成的损失——但也仅仅是拿人头换人头罢了。
在这种明知去战场就是送命的情况下,近七成的新兵在半路就逃跑,能抓回来的不到一成。负责压送的军官心里着急担不起罪责,暗中下令,把所经之处的乞儿或者孤身的落魄人等全部抓来充军。
饶是如此,人数依然远远不够,到了最后,就连普通村民都会被抓来充军。
押送新军的是亲皇派的贪官,他才不管百姓如何,只要完成任务把新军送到就行了,之后的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就这样,穿着十分朴素又落单的景青璃就这么进了军队。
她有无数种方法可以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