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被外头之人用力一敲,发出了震耳响声。
姜檀心晃了晃有些昏沉沉的脑袋,她掀开毯子下了睡榻,但见夷则背着她站在门边——他已经戴上了面具,脖上系着一根类似的红绳,只是上头木牌上刻的是一个“玖”字。
他见姜檀心醒了,朝其点点头,指了指门外示意时辰到了,伸手将怀里的脸谱面具抛给她,接着一掌推开了已经落了锁的门。
门口的大汉横眉怒目,圆腰宽膀,阔鼻大眼,他的脸上的肉一棱一棱的,满腮帮子的咬肌总在颤悠,他方才似乎被人耍了一通,心情不佳,看见姜檀心和夷则出来更是没好气的呵斥道:“看什么看啊,就你们事儿多!快走!”
肩膀由着一推,姜檀心向前头一踉跄,那人还欲推一把夷则,谁料夷则扭身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让大汉不由一怔,推搡的手硬是怎么也下不了手了。
一路走到生死对局的大堂,戏台上的尸身已经被处理了,只有一汪汪干涸凝固的为滩,发出阵阵难闻的臭味。
姜檀心抬眼望去,寻一个熟悉的背影,在那!
戚无邪背脊直立,不复从前的慵邪懒意,一身黑袍于身,他也收起了妖冶魅邪得血色张扬。
一色压抑的漆黑,似乎与生死局的血腥残酷更为贴切,本就暴戾恣睢、杀气漫天的鲜血场,红袍不若黑衣来得死寂冷静,它可冷眼旁观,可置身事外,必要之时,也可笼罩下铺天盖地的阴霾,叫局内之人惶恐胆怯、惴惴不安。
姜檀心步履沉重的走上台去,一人一把火铳在手,她与夷则对视了一眼,彼此心里各有各的计较。
峥白重新站在了高台上,他朝台下的赌客捧了捧手,算作了见面礼的揖,清朗之声脱口而出:
“各位老板,赌局到了现在已到了最后的对决时刻,之前赢钱的你且揣好,输了得也别丧气,这一轮可继续押筹,赔率对半开,同台上的他们一样,非死即活”
台下掀起一阵隐隐得骚动,赌客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细细嗡嗡的响声积累如潮,瞬间掩盖了整一间屋子。
“再下还有一言,且是说给台上二位听的,一会儿锣声一响,两位如果都没有扣动扳机,那么台下自有别人会代劳,只是那时候,生死就不掌握在两位自己的手里了,可听明白?”
姜檀心浅浅看去,戏台四角围列着几个健硕魁梧的汉子,他们背手在后,铁青着脸,目光冰冷得瞅着她和夷则两个人,那样的眼神跟看得死人无甚区别。
第一声锣声响起,已有人开始催促了。
她扭了个身,拖沓着向前走了一步,抿了抿唇,径自抬起手里的火铳,抵在了夷则的额上,余光瞥向台下的戚无邪,心下有些焦急:都已经快要火烧眉毛了,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动手?
戚无邪阖着眼皮,手心暖着一只瓷杯,指腹不断地在杯壁婆娑,听不厌得青瓷摩擦的声音,嗅不完的香茗茶香。
他托着茶盏送至唇边,眼眸不抬,轻轻呷了一口,姜檀心看不清他的眸色,更是无从辨别他本就难测诡谲的心思……
只是……心生疑窦,戚无邪今日怎么有些怪怪得?
这杯茶……
对了!他方才喝茶……并没有加糖!
发现了这个细节的姜檀心吃了一惊,她猛地回头,只觉额头上凉意泛滥,火铳已顶在脑门上,她霎时对上了夷则含笑的眼眸——那不可名状之黑席卷而来,蛰伏许久的邪魅妖冶,它张扬渲染,点亮了漆黑眸色中的一簇火。
他抬起划破的指尖,用指上血轻轻勾勒唇线,涂上腥味殷红的血色唇脂,一如从前。
魅惑人间,一瞬足矣。
“蠢丫头,本座的后背就交给你了”
他话音方落,锣声就响了,紧接着一声火铳声跟着在耳边炸响,可惜并不是朝着姜檀心而开,应声倒地也只是离他最近的且充满威胁的魁梧汉子。
谁也没料到事态如此发展,更没人看清了他的动作,只觉他腰身一扭,利落转身,下一刻弹丸就撞破了大汉的胸膛,打碎五脏心肺,一命呜呼,位置精准,出手狠绝!
枪声响起之后,姜檀心就回过了神,她僵直着手臂不动,只是腰身用劲,一个枪子儿划破周遭浮沉空气,弧度绝美,杀气凌厉。
弹丸绕了一大圈,随后一记闷声,钻入了那个奔跑着飞扑而来的胸膛,虽不及戚无邪那般精准,却也能一击毙命,杀伐果决。
两处脊背牢牢靠在了一起,一冷一热,但却温度相溶,熨帖出凉薄的暖意,恒温不灭。
逢此变故台下的赌客慌乱惊叫声一片,杀意战火从赌局之中喷涌而出,他们不再是冷眼旁观,押金赌命的局外人,他们也尝到了死亡迫体的胆怯滋味,其实局内局外,不过一线之隔。
桌翻椅倒,杯盘皆碎,惧死之人抱头逃窜,你扳倒我,我挤开你,他们吓得面色廖白,却仍不忘攥紧手里的押注凭据。
死了两个“看门狗”,剩下的人齐齐看向台下眉头深蹙,眸色深深的酉苏,只待他一声令下——
酉苏面色廖白,他看了看身边依旧淡然喝茶的“戚无邪”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字字挖心:“谁都不许开枪,活捉柒号!”
言罢,他重重往身后的椅背上一靠,这样没有底气的话,显然已经掏空了他的心肺,只有空荡荡的凉意。
“戚无邪”喝完了一盏茶,他将杯盏重新放回桌上,撕下人皮面具后,夷则眸色坦然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