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府,永州宅邸。
徐州扬在床榻之上,陷入昏沉的睡眠,床边坐着一脸疲惫的徐州青,心里颇有些自责。
方才若是他早些发现徐州扬还在外面,甚至一直跪在雨中,也许就不会让他淋这么久的雨,还中了风寒。
一直以来他总想着要为徐州扬做些什么,可到头来,他却还是有许多的不足之处。
徐州青伸手试探了下徐州扬的额头,感受到热度终于退散了,睡着的徐州扬也不似之前那般眉头紧锁着,显得十分难受的模样了。
徐州青这才松了一口气,为徐州扬掖了掖被角,却又没有立刻起身离去。
他静静地凝视着徐州扬的睡颜,眸光微沉,神情复杂。
徐家成为京城名门也不过才几年,一经变革,府内的下人也撤换了个彻底,时至今日还对多年前的一些旧事知晓几分的人,已经不多了。
唯有当年奶过几回徐州青的一位老嬷嬷还算清楚地记得,徐州青孩童时的模样,也唯有她看出来了,徐州扬与徐州青小时候,长得近乎一模一样。
徐州青是庶出,打小便不怎么被人关注,就连他的父亲徐邵樊也对他小时候的模样毫无印象,自然也未能察觉到一些端倪。
都说儿子长得像母亲,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徐州扬与欧阳琴最多有一两分相像,与徐邵樊倒是更像一些,不过也比不过徐州青。
徐州扬若不是总是一副张扬神色,而露出些畏缩沉默的模样,那简直就像是徐州青返老还童了一般。
好在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件事,那位老嬷嬷也是快要离府养老时与人不小心说了一嘴,这话又被人秘密地状告了上去,结果她在回乡的路上,人就没了。
这弟弟生得不像父母,反倒像兄长,还是同父异母的兄长,未免也太稀罕了,若是谁看出了这一点,便实在是叫人不得不联想到一种可怕的结论。
也不知这个秘密到底能守得住多久?一旦秘密被揭穿,又会面临何种景象?
徐州青坐在床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孩子,也许从出生时便注定是个错误,而这错误的缘由,与他脱不了干系。
从前他只一心想要逃避,可是他越逃避,反而会造成越多的灾难。
如今他也避无可避,只是最后他还能为这孩子做些什么呢?
他这一生对不起的人实在太多,他身上的罪孽,恐怕也再难洗去。
只是这孩子虽是无辜的,却不得不与他一同承受这份罪孽,若有朝一日这孩子知晓了实情,又会怎么想?
他虽罪无可赦,但至少应当给这孩子一个机会。
他不求能有个善终,惟愿这孩子能够好好地长大成人,可他究竟,还能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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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卿下山以来,遇到了不少令她惊讶的事情,可她从来也没有如现在这般懵过。
脑子乱糟糟的,冒出了这样那样乱七八糟的想法,可是过了许久,她也还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个人他居然是季辛
在寻卿看来,她如今已经不再是欧阳寻了,过去关于欧阳寻的一切她也决心放下,就算是她曾经唯一的好友,她也未曾有过前去寻他的想法,毕竟她的身份始终是个麻烦,若有不慎可能会带给他危险。
但其实在她的内心深处,也并不觉得此生都不会再见到季辛了。
她其实还是想要知道他如今是什么模样,就算是远远地看上一眼,确认他过得很好,便已足够了。
可是她从未想过,会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遇见这个人。
寻卿沉默了许久,眸光闪烁,只拿一双发亮的浅灰眼眸盯着季辛瞧。
季辛也不说话,只是喉结微微地上下动了几下,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两人沉默以对了许久,寻卿在冲击中逐渐冷静了下来,却实在不知该对季辛说些什么好,而且不知为何,此刻她有些不大敢对上季辛那双微微发沉的眼眸。
她堪堪偏过头,想要避开季辛复杂的目光,可这时季辛却对着她开口了
“要不要进来说话?”
寻卿愣了一下,随后微微点了下脑袋,却还是没去看季辛。
季辛为她打开门,寻卿走进屋内,一下子,季辛身下的轮椅映入了她的眼帘。
“怎么会”
寻卿僵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季辛,后者无奈地笑了一下,声音有些发紧,对她问道“我如今这模样,是不是吓着殿下了?”
脑子里一团乱麻,寻卿的呼吸有些紊乱急促,显露出她此刻震动的心神。
“这是怎么回事?”
她实在难以接受,季辛曾经是那么康健的小少年,明明比她小好几岁,个头却蹿得同她不相上下,还多次救了她。
可如今他却这般坐在轮椅之上,微微仰着头看向她,无奈地微笑着。
他的模样实在变得太多了,从她记忆中的单纯善良,总是害羞地笑着的小少年,变成如今这个内敛清隽的病弱模样,是以她一开始完全没将他现在的样子与从前那个小少年联系在一起。
这几年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变了这么多,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寻卿问季辛,可他却好像不知该如何回答似的,一时没有开口。
过了许久,见寻卿眼眶微红的僵硬模样,季辛才低声开口道
“只是一些意外罢了,都过去了。”
说完季辛微微低下头,垂下了眼帘。
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