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几日,羊挺终于回家。他多年在外,又立了些小功勋,自然是被家里人另眼相看起来,尤其是孙氏,本来一向觉得这个儿子粗鄙,近年也念叨起他来了。在羊挺要回家的当日,她一大早便起了床,到厨房督着婆子们做了好些饭菜,又不时地派人到外面打听他们走到哪儿了,近中午时,打探消息的人说羊挺已经进了城,她便赶紧收拾了一下,亲自到大门口迎着去了。
羊献容也跟在母亲身边,两人巴巴地往巷子口望去。
“娘亲,哥哥不会不认得我了吧?”羊献容问道,毕竟上次羊挺离开时,她还是个小孩子,如今却是个少女了。
孙氏笑着细看了看羊献容,比起小时候,她的脸瘦了几分,鼻子挺了些,眉毛也浓了些,但大致的样貌却没变,只是身上一袭湖蓝色的长裙将她衬得极为高挑。
“是快要认不出来了。”孙氏道:“你哥哥在外这么多年,你怕是也快忘了他的样貌吧。”
羊献容一仰脸:“才不会呢。”
终于,巷子口传来马蹄声,孙氏和羊献容立马闻声望去,果然,一身着白衣之人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出现在巷子口,是羊挺不错了。还没等马挺稳,他便翻身从马上下来,快跑到孙氏面前,跪下磕了三个头,才带着满脸的泪痕,道:“母亲,儿子回来了。”
孙氏一把拉起羊挺,只见他皮肤黝黑,嘴唇干裂发白,额头上若隐若现的还有个伤口,立马有些心疼,她紧紧抱住羊挺:“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羊献容乖乖地站在一边,细细地看着这个许久未见的哥哥,这种感觉很是熟悉,可是又带了几分陌生,哥哥的模样也变了不少,原来的羊挺身材壮实,现在好像是瘦了不少,而且原来的羊挺多少还有些京城公子哥般的模样,吊儿郎当的,现在也不一样了。还有哪儿不一样了呢?羊献容细细地看着,好像有许多地方不一样了,可是原来是什么样,她也记不太清了。
“小丫头,你望着我做什么?”羊挺跟孙氏话完了离别的想念之情,就将目光移到了羊献容的身上。他一眼就认出了妹妹,也在心里暗暗惊叹了妹妹的变化,原来的小孩子现在已初具美人模样,只是这呆愣的神情还和小时候一模一样,他继续道:“是不认识哥哥了吗?”
“当然认识。”羊献容这才笑起来,给羊挺轻轻行了一礼:“二哥。”
“呦。”羊挺一惊:“几年不见,这也头居然也懂起规矩来。”
“哼,”羊献容丝毫不甘示弱:“你也不错啊,这几年居然没惹出祸事,让刘叔叔给撵出来。”
“越发牙尖嘴利了。”羊挺笑着指了指羊献容,然后搀住孙氏,一齐往屋内走去。
羊挺先回自己的屋内净了手,洗了脸,又换了家常的衣服,才再往孙氏的屋子走去,还没进屋,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的笑闹声,细细听去,是有个小孩子在逗着大人们开心。
走进屋内,果然屋内三人围着一个走路还不太稳当的小孩子,一人拿着波浪鼓,一人拿着个布球,那小孩子拿着布球扔到地上,便“咯咯”地笑起来。羊挺也跟着笑起来,他感觉跟这孩子很亲近,比他跟他的兄长亲近多了。
羊挺走上前,捡起布球,轻轻地扔回给小孩,那小孩子愣了愣,颤颤巍巍地缩回了母亲的怀抱,带着几分警惕望着来人,突然他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瞧瞧,”孙氏一脸慈爱地笑着说:“这就是亲叔侄两,不认生呢。”
林氏见了羊挺起身站了起来,羊挺则端端正正地给嫂嫂行了礼,又从林氏手中抱过那个小孩子,一口一个“阿齐”轻声唤着他。逗弄了一阵孩子,阿齐便困了,林氏让奶娘抱了下去,四个人这才有时间说起了家常。
家里变化不大,除了添了个小人,羊附也有了差事外,其余一切跟羊挺离开时没什么两样。可羊挺这几年却不太一样了,那年,他替刘曜挡了责罚后,便跟他成了把兄弟,之后他去了火头营,在那里整整待了三个月,三个月中他没有松懈,依旧勤加练武,被刘渊手下的一员将军相中。从火头营出来后,他便跟了那位将军,将军是汉人,姓武名铮,除了功夫厉害,更是熟读兵法,领兵颇有方法,深受刘渊器重。此人对羊挺的勤奋很是赏识,因此让羊挺给自己端了几个月的茶后,便将他收为了徒弟,不吝将所学倾囊相授,所以短短几年内,羊挺的本事突飞猛进,半年多前被封为百长,管着几十来号人了。
至于刘曜,满十三岁后也被正式收入了军队,后来干脆被编入了羊挺的队中,成了他手下的一员。
孙氏同其余母亲一样,总是望子成龙的,以前她将所有的希望都倾注在羊附身上,后来羊附不争气,始终没有混出名头,而羊挺又是她一向不太中意的,总觉得他空有一身力气却不爱走正道,打小就好打架,惹事生非,所以从未对他寄予希望,谁曾想,到头来,竟是这个从小让她不重视的儿子有了出息,她便对以前对羊挺的态度有了几分愧疚。
“你知道你父亲对你们的期望,”孙氏如是说道:“你哥哥让他极为失望,倒是你让你父亲赞不绝口,总说羊家的希望还在你身上。”
羊挺意味深长地看了羊献容一眼,又对孙氏说:“母亲放心,儿子会努力振兴门楣的。”
母子二人说着话,谁也没注意到身边林氏脸上的难堪,夫君是何性情她最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