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谢犹豫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地问:“大人在京城亲友不少,不知可有消息传来?虽说从前有些宿怨,但大人本不知情,那位钦差大人其实也怪不到大人头上。”
周康叹了口气:“我也觉得自己有些冤枉,若我早知道他二人彼此有意,一定会劝说家慈推掉这门亲事的。本来,我们这样的人家,就不该娶庶女,只是家慈盼着我能在朝中得些助力,才为我结下一门勋贵姻亲。”
原来是父母之命。刘谢更加觉得周康无辜了。说起来周太太跟那乔大人是私订终身,本不合规矩,不禀告父母正式订亲就算了,怎的还怨上了不知情的人?其实王家与乔家,一个是侯府,一个是国公府,双方又都是庶出,明明是门当户对,若早跟长辈说了,订下亲事,哪会有后来的变故?刘谢想起那位总是端庄凛然、高傲冷淡的上司太太,心里不由得对她生出了几分鄙夷。
周康不知道下属在腹诽自家老婆,又再叹息几声:“我听说虞山侯府与定国公府平日素有往来,也不知旁人是如何跟那位乔大人说的,总之,过去十多年,我在京城每每遇上他,总是不欢而散。我心里其实也有过怨言,但念及一双儿女,也就罢了。”说到这里,他坐直了些,“这都是十多年的旧事了,想来那乔大人不过是要拿我出一口气,对你与老钟更是迁怒而已,你们陪我走一趟,等他问过话,自然就放你们回来了,你不必太过担忧。”
真能这般顺利么?刘谢心中有些没底,但还是笑着应下。
时间已晚,周康想到刘谢可能是头一回见钦差这种人,心里难免敬畏,便与他说了些乔大人为人处事的传闻。又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刘谢又倒回来给他介绍了府里几个官儿的性情喜好,给他做个参考,然后就告辞了。不过他没有马上回家,而是顺路去了钟县丞那里,把周康告诉自己的话照样给对方说了一遍。当然,关于周太太未婚时的那点子春闺秩事。就不必提了,他只是含糊地说钦差乔大人与周康有些宿怨而已。
钟县丞这两日越发显得憔悴了,据说他太太的病情已经到了危急时刻,他日日守在病床前,半刻都不敢离。大夫也搬进了县丞宅里长驻,以防万一。谁知这时候钦差还要召他去府里问话,他急得唉声叹气。只拿一双眼睛看刘谢,眼神里透着满满的愁苦:“刘老弟,钦差相召,按说我是一定得去的,可你也知道我家里如今是什么情形。若我走了,家里除了一个孩子,就只剩下大夫,实在不方便得很。万一外头有闲话,岂不是要逼着我太太去死么?”
刘谢也很为他发愁,不过不是担心钟太太的名声。虽然大夫是外男。但钟太太都病得快死了,又有一堆男女仆妇围着,谁会闲得没事干胡编乱造些闲话出来?但是钟县丞一走。家里的事就要落到他小女儿头上,确实叫人担心。印象中,钟家的忻娘远不如自家干女儿稳重能干呢。
刘谢只能安慰钟县丞:“周大人说了,钦差叫我们去,只是问个话。钟大人只管把家中实情告知钦差,想来乔大人不会不体谅的。淮城离这儿不过几十里路,若是顺利,两天就能回来了。”
钟县丞看着刘谢,表情似乎更加愁苦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头沉默半晌,发现刘谢一直陪着自己叹气,他只好说:“但愿一切如刘老弟所言吧。”便端茶送客。
刘谢回到家中时,已是月上中天。高大娘早已睡下,青云窝在前院的诊断室里,陪着曹玦明整理药材,偶尔问些药理之类的知识,见他回来,忙迎了上去:“干爹你可算回来了!吃饭了没有?厨房里有面条,我给您煮一碗来?”
刘谢早已饿得肚子咕咕叫了,笑道:“我还没吃饭呢,不拘什么,只要是热的,能吃饱肚子,随便做了来就是。”又问刘明:“我兄弟呢?”
青云忍不住想翻白眼:“他把你屋里的衣裳用具打包了一个大包袱,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呢。我托了邻居家的快手去打听了一下,说是去了当铺把东西换了钱,先跑酒楼里大吃大喝了一顿,然后就上了赌坊,再没出来过。还好我有先见之明,把干爹您放银子和贵重物品的箱柜、房间都锁上了,不然现在一定被搜刮一空。他还拿走了您的新棉袄!但愿天气不要冷得太快,不然我来不及给您做新的,您就得挨冻了。”
刘谢听了不由得一呆:“怎会如此?他从前不是这样的!”又想起自己离家多年,因为为人太过老实,从前做小吏时总是被人压榨,即使是年假也少有能空闲的时候,常常被忽悠着留在县衙里值守,以至于十年间只回了老家四次,回去了也只能赘天,把兄弟一个人丢下太久了。一定是他弟弟年少就失了教导,被不良之徒引诱得染上了恶习。这都是他这个兄长失职之过!
这么一想,刘谢心里顿时愧疚得不行,忙道:“好孩子,我回头会说他的,你别跟他生气。棉袄的事就算了,另寻人帮着做吧,别累着自己。倒是记得给我兄弟也做两件,腊月里好穿。”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料子钱和工钱都记在我账上。”
青云心里膈应得不行:“他那么可恶,您还纵着他!难道就不打算好好教训他一顿?赌博是万恶之源,您家里的田地还不知怎么样了呢,您可不能由得他胡闹啊!”
刘谢叹了口气:“自然是要教训他的,也罢,等他回来,我一定劝他。你赶紧给我弄些吃食,再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