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酒肆,京城内不下千家,但由于老主顾的捧场,生意依然红火。可今日来的这一老一少,店家却从没见过。他们衣着考究,举止之间非同凡俗,进门就挑了一间雅座,少年自袖内掏出一个精致的锦盒放在桌上,吩咐店家:“烧一壶水来即可。”
店家看到老人面色保养精致,尤其一双手,犹如少女柔荑一般,细嫩无骨,令人垂涎。他没多言语,默默退下,找出店里上好的精致茶盘端了进去。老人低眉扫了一眼,并没有显出多大的兴致,半合着眼开始闭目养神。
少年低声说道:“你退下吧,有事我叫你。”店家满脸堆着笑容,双手捧于胸前,站着不动。生意人都知道,遇上这样的主顾,赏钱肯定是少不了的。只见少年并不作声,连脸上的神色都未曾变化,从腰间掏出一片金叶子轻轻放在桌上,侧头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老人,发觉他呼吸均匀,吐气柔和,便微微朝店家仰仰下巴。
店家忙不迭地捡起金叶子,弯腰施礼,头都快杵到地上了。他出门轻轻放下雅座的卷帘,没走两步,眉头开始紧皱起来。
因为他听见了一阵嬉笑喧闹,从门外传了进来。
店家一瞧,皱起的眉头马上舒展开来,只见顾北挽着长缨,身后紧跟谢柄文,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顾北心情似乎很好,他一进门就喊道:“快备木炭火盆,今儿我要露一手我的祖传绝技——烤羊腿!”说罢三人来到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小的这里.......”店家面上有些为难,嗫嚅着说道,“烟熏火燎,怕是其他客人会埋冤……”
长缨淡淡一笑,说道:“看来这些年,父王真让你们这帮人胆子吃肥了,翅膀长硬了......你可以走了,我瞧在你没有出差错的份上,会恳求欧阳长老,饶你家人性命;炳文......你不是喜欢做生意吗,从现在起,这家店就是你的了,怎么打理,你说了算,反正别从你大哥手里借钱就行。”
店家一听顿时面如死灰,扑通跪倒在长缨脚下,长缨鄙夷地往顾北身边躲了躲,说道:“夫君,你看他......死皮赖脸的。”
顾北朝店家说道:“缨儿饶你不死,你好自为之,今日黄昏,要被我发现你还在京城,欧阳长老定不会轻饶,他的手段,你应该知道的。”
店家张了几次嘴,都没吐出声音,他心里知道,这店是长缨帮开的,他只是奉命打理而已,都怪自己渐渐忘了形,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长缨又接着说道:“你怎么来的,自己应该还记得吧,如果记得,就还是那样,滚出这扇门去!”店家一听,忙颤巍巍的叩了叩首,一句话都不敢说,连柜台上自己钟爱的茶壶都没多看一眼,灰溜溜地退下,提着袍襟出门,头都不回。他要是再回头,这些年的积蓄难保不说,大小家眷都会跟着受牵连。长缨帮之所以屹立江湖而不倒,欧阳岳这个执掌刑律的白流苏长老自然功不可没。
长缨这才缓缓坐下,冲谢柄文嚷嚷道:“谢掌柜,你还坐在这里?我们的火盆呢,羊腿呢?”
顾北暗暗在桌下踢了踢谢柄文的脚,朝他眨了眨眼睛。谢柄文这才回过神,伸出双手用力搓了搓脸,清醒清醒,方站起身,朝长缨说道:“长缨姐姐,你说话当真?”
长缨举起掌,准备劈向谢柄文,谢柄文见状,吓得忙后撤了一步。长缨佯怒道:“原先的掌柜都被我赶跑了,你说当真不当真?”
谢柄文这才重新将双手杵到桌上,装出一副奸商的嘴脸说道:“我合计过了,这家店客人还算稳定,若我稍微改善一下,一个月,这个数!”说着竖起一根指头。
“可以呀炳文!”顾北赞叹道:“你才来这里两次,就已经摸清了人家的经营方式,这可不像昌城卖瓜的那个傻小子哦。”
谢柄文“嘿嘿”一笑,问长缨道:“却不知这酒肆每月多少的租子?”长缨笑道:“看来交给你打理就对了......没有租子,你就是这里的主人。”
谢柄文一听,上牙一咬嘴唇,伸出右手食指,狠狠地指了指长缨和顾北,又换成大拇指,连连点头道:“二位瞧好了,莫说羊腿,一人一只羊,我都给二位弄来。”说罢连蹦带跳跑了下去。
顾北和长缨看着谢柄文下去后,挥手招来店里所有的伙计,在柜台后板着一张脸,指指点点一顿安排,少时,伙计们都眉飞色舞,又毕恭毕敬地朝谢柄文拱手鞠躬,而后各自有条不紊地忙活开了。顾北感激地看了长缨一眼,轻声说道:“缨儿,谢谢你给炳文这么周到的安排,如此一来,我再不会为他操心了。”
长缨笑了笑,说道:“我敢肯定,不出一年,京城里所有长缨帮的酒楼,都会归炳文这傻子掌管。”
“其实他一点也不傻。”顾北望着柜台后拿着账本忙活的谢柄文说道。他又想起谢柄文在三界山顶,趴在红柳枝上解开衣襟挡风的模样,想起他驮着大包小包,快马追随自己一路到川南的往事,想起他在龙口驿站,烟熏火燎张罗着炒菜的身影......顾北会心地一笑,心底默默念叨:“小兄弟,希望这世间的种种烦扰,到你这里,皆变得风调雨顺,岁月静好......”
长缨紧紧靠着顾北的肩膀,低声说道:“夫君,那边门帘垂下的雅座里,似乎有个厉害的角色。”
顾北点了点头,在长缨耳边说道:“我知道,咱们还是出去,免得让炳文担心。”长缨点点头,和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