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着那小子不断哀嚎,是不是想故意败坏德军的士气?”
“鬼才知道,雅各布让咱们别杀咱们听命就是了。”
“就当是音乐吧。”
有人无奈的说——至于同情?不存在的,他们是在血和火里打滚的伞兵,他们是这几天隔岸对狙中每打倒一个敌人就会欢呼的伞兵,谁还在意一个敌人的死亡?
他们是战士,是带来死亡屠戮生命的战士,杀人才是他们的本分!
河的对岸,德军终于按捺不住了,有个德国兵趁着照明弹灭掉的黑暗,悄无声息的钻了出来,逼近了哀嚎的伤兵,想把他拖回去,但就在他刚刚拖动的时候,剧痛伴随着枪声传来——他的一只手直接被子弹击穿,小半截胳膊直接诡异的后仰。
跑!
德国兵下意识的转身就跑,但紧接着一颗子弹就击穿了他的腿部骨骼,他整个人也不由自主的扑倒在地,剧痛开始侵袭他的神经。
但强烈的求生欲还是逼得德国兵往回跑。
在瞄准镜中,能看到对方模糊的身影,郑英奇的脑海中甚至能模拟出对方以强烈求生欲战胜剧痛后蠕动的姿势,他没有继续开枪,而是枪口始终随着人影的爬动而微微的挪动着。
终于,有人探出了身子,试图将苦难的战友拖回去,但就在他探出身子的刹那,一颗子弹正中他的眉心,随即一声不哼的倒在了地上。
德国兵怒了!
“他故意的!”
“狗娘养的!混蛋!我去干掉他!”
“我喊一二三,我想办法引诱他开枪!一定要干掉他!”
愤怒的德国兵终于决定和这个魔鬼拼命了。
而此时的郑英奇,却冷漠的挪开了枪口,在瞄准镜中慢慢搜索了起来。
砰
枪声又响起来。
带着怒意试图干掉郑英奇的德国兵,眸子无神的盯着地面,汩汩的鲜血,慢慢的侵染了他的视线,但这一幕……他却再也无法看到。
轰!
几秒后,郑英奇之前所在的阵地在迫击炮的爆炸中烟雾弥漫了起来,但已经换了位置的郑英奇,在爆炸的冲击波中,连一丝抖动都没有的盯着前面,目光……
依旧是漠然。
德国人以为炸掉了狙击手,有人试图将受伤后绝望蠕动的战友拖回来,可就在其露出的瞬间,砰的枪响声中,血花四溅……
德军的阵地内,死寂一片,绝望、惊惧的情绪环绕着每一个人。
这是什么样的狙击手啊,是什么样的魔鬼啊!
而伞兵们的阵地内,观察哨上的伞兵,也都心悸的沉默着。
他们不在乎生命,因为他们的职责就是毁灭生命——可是,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的屠戮。
是的,在他们看来,这就是屠戮,以一个德国兵为饵,钓鱼般的连杀……
收割!
彻底的收割!
冷漠的让人恐惧!
砰
砰
砰
砰
一声接一声的枪声不断响起,每一枪都打在了顽强往前爬的德国兵身边,咫尺之近,却不断的描边。
这是挑衅,在挑衅对方,再说:
来打我啊!
但……
德国兵不敢了,他们怕了,他们真的恐惧了。
在一次又一次的枪声中,他们听出了蔑视,看到了绝望,也体会到了什么叫碾压……
没有人敢露头了。
“除非是专门的狙击手!我们……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德国兵给自己找着理由,然后死死的捂着耳朵,生怕那个顽强的声音拨动了他们的心弦。
终于,挑衅的枪声彻底的结束了,最后一声爆炸,结束了这一切。
但不管是岸边重伤的德国兵,还是顽强的想要爬回去的德国兵,都在脑袋上被补了一枪。
……
第一缕阳光洒在了阵地上。
结束了猎杀后的郑英奇,终于结束了保持了两个小时的雕像动作,将手中的步枪丢给了在一旁担忧着的亨利。
他说:
“我去睡觉了。”
躺在铺着毯子的床上,郑英奇的眼睛却久久的不能闭合。
【我……变了啊……】
曾经,不管有多么的痛恨,他始终倔强的秉持着自己最后的固执,自己可以杀戮,可以屠杀敌人,但不泄愤似的为虐杀而虐杀。
他坚持了多久?
即便是痛恨的鬼子,他也始终没有为虐杀而虐杀。
那是他的原则,不敢、不愿碰触的红线。
他坚持了很多年……
哪怕一次次埋葬了喊他师傅的部下,哪怕埋葬了喊他排长或者连长的兄弟,哪怕……哪怕遥遥祭拜着那个无辜的小村,无辜的众多百姓……
他都不曾放弃自己的坚持。
可在之前,他终于像是挣脱了笼子的野兽一样了。
袁朗说:“我们是兵,我们是战士,我们是老a,我们拿起武器是为国而战!我们的刀锋所指处是敌人!我们即便沾满了鲜血,但我们的灵魂是高贵的,因为我们是军人!”
【我现在就只有一张人皮和一副肮脏的灵魂了……】
郑英奇低声自语。
战争啊,战争啊!
……
他累了。
因为他始终给自己带着一个牢笼。
他见过很多的士兵,从第一次杀人的战战兢兢到以后的兴奋,然后到漠然。
他也见过很多人的崩溃——军人的崩溃。
像戴克,一个被战场击溃的指挥官。
像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