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镐面如死灰,坐在经略邸大堂内的太师椅上,信任辽东经略带着锦衣卫缇骑到来的消息,早就有探马回来向他禀报了,可是他却无力抗拒。
锦衣卫缇骑来拿人了,想要避免被锁拿回京的命运,除非去投了建奴还是投蒙古人。可是杨镐无能是无能,却不会做这叛国之事。第一是他不会这样做,他心底还是想着忠君报国;第二是,他若是投敌了,那他一家大小怎么办?岂不是被满门抄斩了?
就像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样,皇帝令人送来一瓶毒酒,大臣喝下毒酒还要谢皇恩一样,并非是大臣真的愚忠,而是一杯毒酒确实是皇恩了。一般会被皇帝赏赐毒酒的家伙,多半是有谋反的嫌疑,那可是灭门九族的重罪啊,皇帝给你一杯毒酒,保留一具全尸,还能赦免了一家大小的罪,让自己的后人仍然可以享受荣华富贵,这难道不是皇恩?
皇帝既然会赏赐某位大臣毒酒,就说明有杀他全家的能力。若是没有杀他全家的能力,皇帝敢赏赐毒酒吗?就譬如说汉献帝假如脑抽了,说赏赐曹操一杯毒酒,你看会是什么结果?
“陛下何故谋反?”然后汉献帝驾崩。
没错,内阁是可以驳回圣旨。但杨镐相信熊廷弼带来的圣旨可不是内阁不批的中旨,肯定是皇帝口谕,司礼监拟旨、盖章,内阁批红的正规圣旨,甚至三司会审都已经准备好了。对这种圣旨,他还敢抗旨?老老实实等着被装上囚车送回京城就是了。
杨镐自己心知肚明,朝中多少御史都在弹劾他了,只是万历皇帝帮着他压下几次了。可是这次铁岭丢失,万历也压不住了,朝中文官都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虽然朝中有首辅方从哲保着他,可是现在方从哲似乎有些不愿意再帮他了,先是萨尔浒惨败,接下来铁岭失守,方从哲只能让人去转告他,想办法帮他保住一条命,可是头上的乌纱帽就别想再要了。
方从哲都这样说话了,杨镐知道还是老老实实的束手就擒吧,方从哲说能保住他一条命,命肯定没问题,但别痴心妄想还想要保住乌纱帽,那样让方从哲下不来台,那他就真要掉脑袋了。
“熊经略到!”外面传来一声唱名声。
杨镐面如死灰软瘫在太师椅上,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呆呆的坐在里面,等着锦衣卫进来逮捕他。
一身大红官袍的熊廷弼大步流星走进大堂内,大吼一声:“圣旨到!犯官杨镐听旨!”
两名锦衣卫上前,把杨镐的乌纱帽摘掉,把他从太师椅上拖起来。
杨镐一下就跪在地上,把脑袋深深的埋了下去,低着头听旨。
熊廷弼打开圣旨,大声的念了完了圣旨,随后转头喊道:“拿下!”
跟在熊廷弼后面的高士信一招手,两名锦衣卫带着杨镐走出了大门。当杨镐从高士信身边经过的时候,看到高士信,他感慨一声:“高壮士,没想到你成为锦衣卫了。老夫有今日,也是咎由自取啊。但朝中拿下屡屡催老夫出兵的人,难道他们就没责任?”
高士信向杨镐一拱手:“杨先生,末将也是依圣命行事,对不住了。”
杨镐道:“不怪你,你也是职责在身,老夫有罪,但老夫心中不服啊!”
熊廷弼冷笑道:“杨大人,有什么话回去后,三司会审的时候和大理寺的人,和刑部的人说吧,和我们说一点用都没有。”
锦衣卫把杨镐上了重枷,押上囚车,关入囚笼内。
“熊经略,是否让缇骑把杨镐押送回京下狱?”高士信问道。
“急什么急?”熊廷弼脸一板,“还有个重犯也要捉拿了,同杨镐一并押回京城!”
“诺!”高士信知道熊廷弼要去捉拿谁,虽然这件事有些为难,但他还是大声应了声。
熊廷弼带着自己的十多名亲兵,八百余名精锐,连同高士信带来的一百余名锦衣卫缇骑,前往李如柏的总兵邸。
李如柏总兵邸外看门的家丁见到熊廷弼带着一群锦衣卫前来,立即大喊了一声,院子内的一百多名家丁涌出,堵住了大门。为首一人大喊道:“我们老爷李军门犯了什么罪?为何朝廷令锦衣卫来拿人?”
“对,我们挡住锦衣卫!”
“不让这些鹰爪孙进去抓我们老爷!”
这时候,有人认出了为首那名锦衣卫竟然是高士信,那人大怒道:“姓高的!我们李军门待你可不薄,你成了鹰爪孙,竟然还带人来抓我们李军门了!你这忘恩负义的狗贼!你的良心是被狗吃掉了?”
“对不住了,这位兄弟,高某也只是奉命行事。”高士信拱了拱手。
“弟兄们!我们一起上!砍了这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一名家丁大喊道。
就在一群家丁蠢蠢欲动准备动手的时候,却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大喝:“你们干什么!都住手!想造反了是不?”
出来的人正是李如柏,他向熊廷弼和高士信躬身一揖:“熊经略,高百户,都怪罪将管教手下不严,请两位恕罪!”
高士信知道李如柏这个人还是有良知的,虽然打仗水平不行,可是在原本的时空里,朝廷并未治他的罪,在一年后,他却因为受不了他人对萨尔浒之战的事情议论,李如柏惭愧自尽。这就说明这个人其实还不错,只是才能欠缺了。
可是人不错归不错,才能的欠缺,却让他坑了麾下几千将士的生命,导致了本来还有机会的萨尔浒之战变成了一场惨败。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