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知淳冲进杨府,直入书房,丢下一叠文卷,笑骂道:“看看你的好弟子,游山玩水之余还歌以咏志,指桑骂槐,好不痛快?捞完功绩,现在闲暇之余便开始刷起文采名声来了。只是苦了我和文则兄。”
“昨日文则兄去国子监讲学,有贡生当面问他,刘持明为当世俊才,却被贬去守道观。如此奸谄当道,文则先生身为文坛领袖,又为持明师长,不仅没有秉公发声,还有落井下石之语。可怜的文则兄,被一伙贡生当面斥为伪君子,还当众撕毁了他的范文,颜面扫地,晚节不保啊。”
“唉,那二三十位带头的贡生,正是四郎保荐上来的三吴秀才,视刘四郎为恩主,自列为门下行走。入国子监后又跟徐文祯、夏莫言、卢介瞻等几位四郎好友往来密切。这些人没有当面唾文则兄一口,我已经叫万幸了。”推荐阅读//v.///
“怎么?他们连你这个师祖的面子都不买?”
“这次刘四郎提举苏州道观,朝野哗然,尤其以国子监和这些贡士最为激愤。他们对我没有出面为刘四郎说话已经有些意见。要不是我还是刘四郎的恩师,只怕也要受文则兄这般斥责了。”
“真是奇了怪了,刘四郎给他们讲的什么学,授的什么经?《春秋公羊传》吗?”手机端 一秒記住『→\etv.c\o\m』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都是一群热血青年,当年我们也不是这般过来的吗?”杨慎一不以为然地说道。
“你说的倒轻巧,文则兄这些日子,可是魔怔了。拿着刘四郎的词赋,尤其是《赤壁赋》和《岳阳楼记》,看了一遍,赞许不已,然后又大骂一通,叫人烧掉。烧完不久,又叫人再抄录一份,又再诵读一遍。读到痛心疾首时,又把刘四郎大骂一顿,再烧了抄件。听说帮他抄录的书办都快要疯掉了。”
吕知淳在那里天高云淡地说道,可杨慎一却闻到了淡淡的幸灾乐祸的味道。
“连我也颇遭非议,前日去集贤馆办事,有人在那里故意念刘四郎的那句‘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然后在那里呜呼哀哉,说什么窃居高堂的都是泥塑尸位,枵腹从公的不是被远窜江湖,就是被冷落在幽院。这些混账子,倒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啊。”
“你那算是好的,有上百位御史、国子监贡士和北直隶的举人,结伴到北靖郡王府门前,一边读着刘四郎的这些词赋,一边大声地指桑骂槐,把北靖郡王好生羞辱了一番。北靖郡王气得半死,却无可奈何,只敢拿下人撒气。”杨慎一苦笑着说道。
“所以我说,你这弟子,要是生在乱世,绝世之奸雄。”吕知淳叹息道。
杨慎一看了一眼好友,不动声色道:“而今是太平盛世,四郎自然是要做一个治世之能臣。”
吕知淳笑了笑,不再就这个问题深入下去,而是眯着眼睛说道:“上次你把我和刘四郎拉在一起,把误会谈透,一番肺腑之言后,我才发现,其实刘四郎跟我才是一路人。而且他的那些话,给我很大的启发。而今的我不应该这么早地就牵涉到这朝争中来,应该学杜大人和刘四郎,先在地方历练,创下一番功绩来。”
“齐贤此言,正是万全之言。”杨慎一沉吟地说道。他觉得吕知淳说得没错,刘玄暂且不说,新补的三位阁老,其实位置最稳的是杜云霖。不管朝中局势如何变幻,谁也不敢动他。国朝那让人焦头烂额的财赋度支没人愿意来扛,也没人扛得动。
而那个死活就是荣休不了的阁老韦正礼,圣上和三宰辅都想让他走,好把自己的人换上来。可谁有他这份威望,坐在京师内阁里,从陕西到甘肃、从青唐到安西,从金山到热海,国朝西北的各路牛鬼蛇神在他面前,就跟关公像前的魊魃,不敢蹦跶。
西北韦礼公、关东刘奉国,国朝的两位羊角镇抚使*可不是白叫的。
正是那一次面谈,刘玄点破了这些玄机,使得吕知淳思路一转,知道自己有些急功近利了,反倒不妥了。
“你有何打算?”杨慎一问道。
“改土归流!”吕知淳一脸正色道。
杨慎一愣住了,他满脸诧异道:“这可是件大事,前周年间花了三四百年,才办好了一半。齐贤,你要是办好了自当流芳百世,阁老宰辅都不在话下。办砸了,祸及西南,你吕齐贤就要留下万古骂名了。”
“既不能流芳后世,不足复遗臭万载邪!”吕知淳淡淡地说道,“杨兄莫要担心,我镇抚过五溪蛮。而镇抚五溪蛮的要害手段之一就是变相的改土归流,此间关窍我也是熟知的。我琢磨过,前周三四百年的改土归流不是白费功夫的。”
“虽然湖南行省西边、贵州、四川南部、云岭是土司林立,流官政令难行。但是你仔细一想,这些地方上有威望、能够振臂一呼应者如云的宣慰司几乎没有了。都已经或被剿,或被推恩,或被分化,变成了大大小小数百个宣慰司。只要我掌握好火候,边打边拉,恩威并施,不让他们勾连成一片,定有收获。”
说到这里,吕知淳狡黠地一笑:“再说了,我会拉着李纯臣、李良辅这两兄弟去的。李纯臣,凶悍狡诈,湘西、贵州、川南的苗人无不畏惧其威。李良辅,他将五溪蛮北四部化为施州、峡州三县。现在又在湘西整饬,日见成效。”
“我看你拉着这两位,就是算准了万一有什么事,刘四郎不会坐视自己的亲舅不管。”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