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连忙问道,“是什么事?”
“我刚听说,明哥儿这次没有被举为国子监拔贡。”贾宝玉把情况一说,众人顿时默然。
“这是什么道理!年考夺魁,却没有被选为拔贡,国子监的那些老爷们都瞎了眼吗?”
史湘云站起身忿忿地说道,旁边的探春悄悄地拉了拉她衣角。史湘云转过头,顺到探春的眼神看去,看到了脸色难堪的李氏和秦氏。突然想起,李氏的父亲正是国子监祭酒,秦氏的伯父正是国子监左司业,正是国子监排名第一第二的老爷。让她们更无比尴尬的是,一个人的儿子,一个人的弟弟,都拜在刘玄门下,记名为弟子。现在居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这叫人怎么不难堪?
贾宝玉看了一眼薛宝钗,继续说道:“我听琏二哥说,他从冯府紫云兄那里听得消息,说这次是修国府和缮国府的那两位做的手脚。”
大家都知道刘玄跟修国府侯孝康、缮国府石光珠的恩怨,听得贾宝玉这么一说,不由唏嘘,看到薛宝钗坐在那里有些黯然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
“宝姐姐,你好生劝劝明哥儿,他既然如此有文采,又何必纠缠于经济仕途之事。寻什么策,治什么义?在那书经里咬文啮字,做那循经引据的可怜虫,不如好好做些有趣率性的事情。”
听完贾宝玉的话,薛宝钗反倒笑了,“宝兄弟,这人各有志,又何必强求呢。你爱过不沾世浊凡俗的神仙生活,他人愿意在钓名沽誉里打滚,各自安好便是。”
林黛玉听出宝钗话里有些恼了,知道她被贾宝玉这没心没肺的话给惹到了,连忙插话道:“宝姐姐,你休得理这个呆子,他嘴里说出来的话,能把好事说成不堪。”
贾宝玉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里有些伤人,连忙说道:“宝姐姐,你不要理我的胡说八道。刚才我想过了,我这就去找大老爷和珍大哥,让他们代表着荣宁国两府,跟修国府的康哥儿和缮国府的珠哥儿说合下。要是不行,我去求老太太,请她发话,再怎么的,修国府和缮国府也不能把老太太的话当耳边风。”
薛宝钗连忙拦住贾宝玉的话,“宝兄弟,我知道你的好意,只是这事可千万不要惊动了大老爷和珍大爷那边,更不能惊动了老太太,我们还是先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说。”
探春也劝道:“宝兄弟,宝姑娘说的极是,我们都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是个什么章程,贸然惊动了老太太、大老爷和珍大爷,就怕老爷又会说你无事生非,不务正业。”
父亲贾政对于贾宝玉来说就是个紧箍咒,一听就消停了。
“宝姐姐和三姐姐说得也是,这事情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我们还只是道听途说,万一中间有转机呢,我先去打听打听。”
贾宝玉说罢,又匆匆地离去。
大家劝了薛宝钗几句,便各自散去了。
薛宝钗一人在前面慢慢走着,莺儿知道姑娘有心事,不敢打扰,只是跟在后面。
这次拔贡不中,就没法参加明年的春闱,又得等三年了。早知道,他就不该考来这个国子监,老老实实在辽东参加了乡试,明年自然能应得了会试。
不过听人说,这科举最凶险的却是这乡试,上千秀才录取数十位举人,算得上是百中取一。这还不算,每省每科的拔贡名额中,新科举人占六成,只有考中了前二三十名,才有机会以拔贡参加春闱,否则只能以旧科举人的身份参加下一次的秋闱,争取那四成的拔贡名额。
所以众人都说乡试,是生死大关。可是凭着他的才华,也能够在辽东乡试出类拔萃吧,比现在到了国子监被人坑了要强。
薛宝钗胡思乱想着,沿着贴墙游廊往母亲暂住的院子走去。刚走到一座花园子里,就听到窗墙那边有人在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那个明哥儿落了榜。”
“啊,真的假的?”
“真的,比珍珠还真,是我家侄儿听茗烟那厮说的。而且这话是宝二爷说出来的,琏二爷也认了章,这会子在帮忙想办法,想着去主考官那里求个情。”
“切,我就知道是个绣花大枕头!”
说话的是两个丫鬟和两个婆子,薛宝钗听得出,都是王姨妈身边的人,应该是等候着这会子正跟薛姨妈说话的王夫人,
“可不是,上回子晴雯、麝月那两个小蹄子跟着回府,给老太太磕头请安,事了后就在那里吹嘘她们主子多聪慧,什么文曲星下凡,要中状元的命。我就说了,再不凡有我们宝二爷命贵吗?这世上,衔着玉出生的有几个?”
“就是,我就是看不得那两个小浪蹄子的嚣张样子,尤其是晴雯那个小娼妇,只怕是爬上了新主子床,瞧那神气的样子,还真把自己当成了半个主子了。”
“可不是半个主子,下回你见到她,先叫她一声姨太太,再问她家主子有没有考上状元。”
四个女人哈哈地笑了起来,笑得无比地畅快。
“你们在背后嚼人家的舌头做什么?”一个有些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宝钗一听就知道是惜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