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的一下,整个大堂再度炸了!
要知道,士人集团虽未明确承认,但自袁氏一门被诛后,他们心中便是以杨家为魁首的。
就连黄琬当初被诬为党人,遭禁锢二十余年时,也是人家杨彪的爹杨赐,设法为其开脱解锢,又举荐为议郎,才得以重新步入仕途......
可万万没想到,世代刚直的杨家,竟然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候,倒戈相向,替西北鄙夫董卓张势!
一时间,这些士大夫都目光愣愣地看向杨彪。仿佛想知他如何被鬼迷了心窍,竟说出如此不忠不义、断送士人根基之言!
最终还是黄琬先反应过来,说话都有些结巴:“文,文先此言何意?”
“老夫之意,何校尉之前已说过了。”杨彪大步出列,先向目瞪口呆的董卓行了一礼,又向那些士大夫环了一礼,不卑不亢地言道:“如今雒阳兵凶战危,相国欲保汉室火德,自当迁都长安以求稳妥。”
“我等受汉室恩泽,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值此危难之时,自当毁家纾难,随天子迁徙长安,好让相国心无旁骛与贼子决一死战,捍卫汉室江山!”
这话落下,满堂士大夫心中很不以为然,甚至恨之入骨。毕竟他们累世经营于雒阳,一旦追随天子迁往长安,那就.....真的是毁家纾难了!
最主要的是,他们大部分内心认为关东士人乃自己人。而董卓西北虎狼武夫,粗鄙不文、倒行逆施,正当里应外合诛灭此獠,共创满堂士人中兴汉室的盛景。如若迁往了长安,岂非让关东义士心寒?
可问题是,何瑾道出了‘兵危战凶’的理由,杨彪这里又以‘君臣之道’相压。假如要反对,就得攻击何瑾和杨彪。
问题是,反驳杨彪就相当于承认自己不是忠臣。
唯一的突破口,只能是攻击何瑾了。
大鸿胪韩融率先想到这一层,当下开口道:“杨太尉未免小题大作,雒阳有八关之险、固若金汤,并州白波贼不过匪乱,如何能攻破雒阳!更何况关东士人......”
说到这里,韩融不由谨慎了许多,措辞道:“关东士人不识相国一片苦心,行差踏错才酿起一场动乱。”
“只需朝廷派重臣持节晓谕,劝诱归顺,兵祸自可平息。杨太尉岂可因一黄口孺子妄言,便这般惊慌失措?”
韩融一番话落,众士人才好似如梦方醒,纷纷叱言道:“韩鸿胪言之有理,何瑾危言耸听,其心可诛!”
“不孝之人,竟于守丧期间来此欢歌宴饮。如此品德败坏之徒,其言如何可信!”
“迁都一事牵连何其多,区区一小儿便在此胡言,岂非令人笑掉大牙!”
“无耻小人,还不速速退下!”
“......”
这可事关他们的家业,乃至胸中的野望。董璜再怎么说也是董卓的侄子,他们多少还有几分顾忌,可何瑾是什么人?
一介屠户之子!
而且,还是早已无权无势的破落户,向董卓摇尾乞怜才得以青云直上。如此无耻奸诈小贼,如何骂都不会过分,反而还会青史留名!
一时间群情汹涌,适才咒骂的恶毒之言,更变本加厉喷向何瑾,简直如长江之水连绵不绝。
董卓看到此幕,面色不由变得复杂起来。
毕竟迁都对他有利,何瑾完全是在替自己办事。尤其刚才还误以为,他与袁氏的姻亲杨家勾结。
没想到,人家比自己会筹算多了。知晓对付这些士人,还得用更有名望的士人,且不声不响已办妥了此事。
可最终,老董还是选择了作壁上观。
此时若开口替何瑾拔份,就相当于赤膊上阵,彻底得罪了这些士大夫。便不能再超然物外,保持相国高高在上的地位。
毕竟虽然心中没点数儿,但土鳖老董还是很在意形象和面子的。
而此时李儒却看了看董卓和何瑾,不由嘴角上扬:少年,终究太年轻了些啊......老夫早知迁都一事会惹得群情反对,才根本不下场。
你在董公心中的分量,的确比刘嚣强一些,但又能强到哪儿去?
充其量,也就是一爪牙。能抵得过这些掌控朝堂命脉的士大夫,能让自矜身份的董公放下面子?
呵,年轻,太年轻了......
而此时政治嗅觉敏锐的士大夫,看到董卓沉默不言,也都意识到了什么。彼此对视一眼,目光渐渐越发凶戾起来。
“奸贼,你这不孝无耻之人,人人得以诛之!”
“世间少一奸贼,清明才会多上一分!”
议郎何颙一边骂着,一边来到何瑾面前,目光轻蔑地像是在看一条阴沟里蠕动的蛆虫。并且那架势,还随时最好了动手的准备。
他之前便与何瑾有过龃龉,而当何瑾在小平津取胜后,便收到了袁绍密信,令其设法除掉何瑾。
可惜最近董卓对士人多有防范,始终都没机会。此番正可谓天赐良机,他自然不想错过。
“此等狗贼活在世间,简直玷污世间清白!”看着何颙目露杀意,蠢蠢欲动的模样,其他士大夫也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些向来文质彬彬,张口孔曰,闭口孟云的士大夫,此时全都红着眼珠,向何瑾逼了过去,再无半丁点的文人雅士风范。倒像是一群饿到了极点,看到了一根带肉骨头的野狗,目光贪婪而暴虐。
看到众人响应,何颙胆气更壮了起来。猛然之间,卯足了平身力气想要给何瑾一拳!
看得出,此时大势已成。
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