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进自回返开封这一个多月以来,白天一直在开封城东北的兵营中忙活。
五个多月之前与伪汉的高平之战中,侍卫亲军在当时的步军都指挥使和马军都指挥使的带领下,于战场上不听命令而溃退。
幸而在殿前军的死战之下,周军反败为胜。战后,郭荣处决了侍卫亲军司的所有高级武官,两个都指挥使更是全家皆没。
当时的殿前司都指挥李重进空降侍卫亲军司,带着一帮士气涣散的侍卫亲军包围晋阳,结果不言而喻,自然是打不下来的。
围了晋阳五个月后,周军在粮草不济,以及契丹军突破北部防线的情况下,仓皇撤退。
七月回到开封后,郭荣干脆连侍卫亲军司的中下级军官都大部分撤换,一口气撤了七八十个指挥使的职。
这可是个大工程,此时周朝的禁军军制,五百人一指挥,十个指挥为一军,若干军为一厢,而左右两厢就组成了侍卫步军司或者侍卫马军司。
一般来说从统辖五百人的指挥使往上,已经属于中高级武官的范畴,是不直接参与管理训练军队的,所以这几十名指挥使,是联接上层武官和底层士兵的桥梁,相当重要。
李重进这些天就一直在忙活着填补这些指挥使的人选,当然他也趁机在侍卫亲军中安插了不少自己的老部下担任指挥使。
这事情当然是得到郭荣默许的,毕竟上下不相识的军队,是打不了胜仗的,况且李重进等侍卫亲军司的高官,都是殿前司出去的,都算是郭荣的亲信。
所以李重进也因为此事,迟迟没去宋州上任。
此刻,李重进正在自己的营房中,翻看着李延顺带来的,吴观所写的信。
“此事,你怎么看?”李重进放下书信问道,一张宽大且黝黑的脸上,两只大眼炯炯有神地盯着他的大儿子。
李延顺看到父亲投来的目光,低下了头,支支吾吾地答道:“三弟的主意就挺,挺好的。”
李重进听到这答案,轻轻叹了口气,这几年来他忙于军务,有意地让大儿子接管一些政事。
大概是从小缺乏父母关爱,以及相关教育,李延顺对于这些东西实在是提不起兴趣,也没有相应的能力。
听到父亲恨铁不成钢的叹息,李延顺羞愧地低下了头,年方二十的他,长着和他爹一样的大饼黑脸,身形高大,四肢强壮,还继承了一身好武艺。可惜父亲的政治智慧,是一点没继承到。
“方法是挺好的,想不到三哥儿年纪轻轻竟能想得如此全面,前些天离京的时候,他有这么聪慧么?”李重进歪了歪头问道。
“是不是摔了一下,变聪明了?”李延顺抬头想了想说道。
李重进胡子翘了下,瞪了大儿子一眼,说道:“要是真能变聪明,我觉得你应当摔上几下。”
李延顺当然是不想摔的,去年刚娶了妻子,两人感情正浓,今年还生了个大胖小子,便转移话题道:
“三弟聪明了挺好的,我嘛,就能耍耍枪,打打拳。二弟又那样子,以后爹爹身上担子也能轻点。”
“行了行了,回去吧,看见你就烦。只要吴观一不在,就一个字都不看了。给我回去多读点书!”
“嘿嘿。”李延顺憨笑了两下,就退了出去,书自然是不会读的。
门口候着的翟守珣看见李延顺离去,便进到房中,并关上门。
“子琪啊,来看看这个。”李重进说着便将吴观的信递给翟守珣。
翟守珣是李重进续弦的弟弟,也就是他的小舅子了,今年不过二十三岁,乃是一个县令的儿子,父亲死后便投靠了姐夫,靠着有点才学被李重进所看重,在军中做了个小吏,被李重进引为心腹。
翟守珣接过信,仔细地翻看起来,李重进倒也不急,继续处理桌上的公文,该签字签字,该盖印就盖印。
一刻钟之后,翟守珣终于是看完了,将信放在桌边:“姐夫,此法确实很妙,不过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陛下明年真的会发动战争么?”
李重进闻言思考了下,说道:“倒有八九成的可能,我和他相识十多年了,他那脾气我清楚。其实这事我早该想到的,不过这些天确实事情太多了,有些忙昏了头。”
“是在下失职了。”翟守珣躬身道。
“行了行了,要吴观两不相帮的命令,还是我下的。一会替我写封信,你辛苦点,再去宋城走一趟,让吴观随他自己的意思做就是了,钱我这几天就会遣人送过去的。”李重进摆了摆手说道。
翟守珣点了点头,又问道:“此事不需要经过陛下么?”
“多大点事,他现在就想弄钱呢。你去了宋城,再替我看看三哥儿,看他伤势恢复得怎么样了。”
“好的。”翟守珣说完,又补充道:“在下觉得姐夫应当找个机会亲自去看看,这是挺好的机会。”
李重进闻言摇了摇头,叹道:
“二哥儿和三哥儿大概还因为他们娘的事情记恨着我呢,这些年一直都不肯给我好脸色,不提这事了。对了,你上次去宋城,觉得三哥儿有没有和之前有不一样的地方?”
李延庆刚因摔伤而昏迷,吴观就遣人往开封送信。但等翟守珣来到宋城都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那时李延庆已经醒来,他也就看望了下,知道并无大碍,便回开封了。
翟守珣与李延庆并不熟,仔细思索了一下,慢慢地说道:“感觉也没多大不同,不过好像更沉着了,没那么急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