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庆刚随父亲回返家中,便收到了首席账房的消息,贺彦已经替李延庆初步谈妥了城北一块一千一百亩的地皮,只等李延庆签字画押并交钱,就能拿下这块地皮。
于是,李延庆才坐下喝了两口水,便立马动身,带着几名护卫,随贺彦去往城北查验地皮。
一行人从西门出了城,直奔城北。
贺彦年轻时曾随李重进从过军,马术甚至比李延庆还好上半分,跨坐在马背上,一缕黑色长须随风飘动。
“郎君,在下此次谈妥的地皮,归属于张美,地处城北四里外,大略上呈方形,每亩作价一贯三百文。”贺彦跟在李延庆的身旁,介绍着土地的基本情况。
李延庆曾令贺彦在开封城内放出收购地皮的风声,手握大量地皮的张美果然派冉李府主动接洽,贺彦没费多大功夫,就谈妥了这一千一百亩地皮。
“一贯三百文一亩,这价格还校”李延庆闻言表示赞许:“在开封左近算便夷了。”
“便宜是便宜。”贺彦提醒道:“不过这块地有些偏僻,周边人家甚少,还都是下田,其实并不太值当,张美似乎急于出手,我们只需吊他几日,应该还能往下压点价。”
李延庆知道贺彦是出于好心,微微一笑:“无妨,先去看看再。”
“对了。”李延庆想起桩要紧事,问道:“你之前这块地皮位于城北四里,那它边上应该就是五丈河吧?”
“这地皮的确北临五丈河。”贺彦思索了一会,才想起这条河的名字。
五丈河是起源于开封城西北的一条河流,因河道宽约五丈而得名,河水一路向东北方向流淌,在山东郓州境内与济水相连。
在唐朝中后期,五丈河本是连接开封与山东地区的黄金水道,河面上终日繁忙,船只往来不绝。
但唐末五代初,山东和河南地区战乱不断,这条黄金水道也就长期无人维护,河底淤泥日渐累计,河道日益狭窄。
此时,五丈河那比肩汴河的河宽仅余两丈不到,原本深达一丈的河床也堆满淤泥,五丈河的通航作用因此消失殆尽,往昔繁忙的河道早已寂寥空荡,成了一条籍籍无名的河。
“是么,边上就是五丈河。”李延庆面容依旧平静,心里却乐开了花。
这叫什么?这就叫得来全不费工夫!
按照李延庆对历史的了解,郭荣在显德三年扩建完开封城后,便会着手浚通五丈河,以加强对山东地区的掌控。
届时,五丈河周边的地价必然飞涨,这一千一百亩地无论是建成码头,还是建成仓库,亦或是建成脚店,都将带来难以估量的巨额回报。
“欸,北边就是五丈河。”贺彦附和道:“但这地皮左上角靠河的地方,有一块缺口,占地大约五亩,似乎属于京中一家豪门,张美没能买下。”
“这倒无妨,五亩地而已,不碍事。”李延庆大手一挥,两腿一夹马腹:“时候不早了,我们加快速度。”
未多时,李延庆一行人便到达了目的地,张美府上的账房潘临已恭候多时。
下了马,贺彦走到潘临的身前,介绍道:“这位便是我家三郎君,只要有他签字画押,这桩生意便算成了。”
气渐暖,李延庆今日未着披风,又因为需要骑马,便穿了件前后开衩的深蓝色锦袍,头戴黑色幞头,脚蹬革靴,整个人看起来既干练清爽又不失富贵人家的风范。
身着湖绿色襕衫的潘临,一眼就认出了贺彦身后的贵人,连忙迎上来:“在下张府账房潘临,见过李三郎君。”
“嗯,潘账房不必多礼。”李延庆微笑着伸出手,虚抬一下:“时候不早,你还是抓紧时间带我看看这地皮吧。”
“好。”潘临转过身,指着眼前黄土地,滔滔不绝地介绍着:
“簇皮占地足有一千一百亩,平坦宽阔、土地肥沃,最难能可贵的是,这块地皮呈一个规整的方形,我家阿郎当初也是费了老大的劲,几亩几十亩地收购,才凑成了这块在开封城周边堪称最方正的大地皮。”
李延庆略微看了几眼,又蹲下身抓起一把土壤,揉碎并仔细瞧了瞧。
碎土块十分干燥,里边连一点草根都没樱
而且二月已是播种的季节,这片土地上却连一个人影都见不着,显然已经荒废了许久。
站起身,李延庆拍了拍手中的尘土:“你既然这块土地肥沃,那为何却无人耕种?”
“额...”潘临一时间有些语塞,抿了抿嘴唇后略显慌乱地道:“在下听闻郎君收购这片土地是要建一处别院,想来是否肥沃并不要紧。”
“我确实是要建一处别院。”李延庆轻轻点头,旋即语气加重了两分:“可我也不能用中田的价格来买一块下田啊!”
一贯三百文一亩的价格,确实不算贵,但在开封周边,下田的价格通常是九百文左右一亩。
即便眼前这块田地连成了一个占地一千多亩的整体,稍有溢价,却也不应该是一贯三百文一亩,顶也就一贯。
在开封周边多得是肥沃的良田,地力贫瘠的下田甚少有客户愿意租种。
毕竟人力有时而尽,此时即便是最强壮的农夫,再加上一头健硕的耕牛,一年到头顶多也就能耕种三十亩农田。
而客户租种土地,按照此时的传统,要与主户五五分成。
种上田也是种,种下田一样也是种,耗费的精力是基本相同的,而一亩上田每年的产量,却能抵得上两亩下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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