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清抬头看了一眼站在窗户边出神的裴意。
裴意几人落脚的院子有棵老榕树,冠盖华美,气根垂挂,荫下可遮近百人,蔚为壮观,仅此一树便穷尽了一苑之景。
今日阳光正好。
此时正是午饭后,大白正学着小鸡用两只爪子在地上瞎走,全然没了个白雕的样儿,间或还一顺一拐的凑到着大脑袋向绿芜讨几块点心。
裴意眯着眼睛看着树下几人。这是她上辈子从未有过,而现在唾手可得的安宁。
“主子。”
裴意微微侧头,示意她继续说。
“裴家的事情……要怎么解决。”檀清接着问道。
“你认为要如何解决。”裴意转过身,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拿了两个杯子,倒满水,示意檀清坐下,自己端起一杯喝了起来。
“杀了傅家老爷。”檀清毫不犹豫地说道。
裴意喝水的动作一顿,轻咳了一声,拿起帕子擦了擦嘴,无奈地说道:“你好歹温柔一些……”纳兰说得没错,她身边就没几个正常的。檀清看着温柔细心,其实是下手最毒辣狠绝的,不过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还真不是什么好习惯……
檀清不以为然地道:“主子你不是常说要将一切危险从源头扼杀么,要是没有傅家老爷,裴姑娘也就不用担心会嫁给他了。”
“傅家老爷在这节骨眼儿上不明不白的死了,裴家脱不了干系,特别是……二房的。”裴意顿了顿,父母两个字还是没有说出口,“况且,这件事的根源也不在傅家。”
檀清蹙眉,不解地看着她。
“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嫁给一个可以做她爷爷的老头儿做填房,这件事要是在贫苦人家,可能不稀奇。但你不要忘了,裴家现在还担着一个将军的名头。将军府里的嫡孙女给一个快死的人做继室,若不是两家都乐见其成,这件事,多得是方法让它成不了。”裴意把杯子放下,靠在椅子上说道。
“你是说,是裴家的人故意这样糟蹋裴小姐的?”
裴意点点头,“裴家人不同意,傅家自然也不敢强娶,毕竟除了权,还有个理字。裴家二房自然是不会同意这门亲事,能名正言顺插手的也只有当家的裴老太爷了。”
“那就杀了裴老太爷!”檀清杀气腾腾地接口道。说完又想起,这个裴老太爷不仅是那位裴姑娘的祖父,也是……咳咳,面前这位裴姑娘的祖父,檀清不禁有些不自然地看了裴意一眼。
裴意面不改色的靠在椅子上,舒服的眯了眯眼睛,“不必。”好歹也是她爹娘的亲爹。
“你说裴老太爷是更看重自己的性命还是傅家老爷的性命?”
“自然是他自己的。裴老太爷跟傅家老爷非亲非故的,怎么会把他的性命看得比自己的还重。”檀清回道,莫说是非亲非故的,就算血缘至亲,又有几人能将别人的性命看得比自己还重。
裴意点点头,“不是说裴小姐八字极好么,若是裴老太爷知道这个八字极好的孙女儿出嫁,会使得自己性命堪忧,你说,他还会不会同意把孙女嫁掉?”
檀清一滞,随即笑了起来,蓝色如海的眸子也随之微微的弯起,“哪怕傅家把全部家当都当做聘礼抬到裴府,裴老太爷也不敢同意了。命都要没有了,拿着那么多的宝贝又有什么用。”看纳兰递过来的消息也知道,裴老太爷虽是个爱财的,但也是个自私又惜命的,这种牺牲小我,留着一大笔遗产福佑子嗣的事情,她看裴老太爷还真干不出来。
“而且,要真把这事儿做实了,以后莫说委屈,恐怕裴老太爷得把裴小姐向菩萨一样供起来吧。”檀清笑盈盈地补充道。
裴意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那裴家那两位?”檀清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
裴意知道她问的是裴锦添和秋晚琳。仰头看着头顶八瓣莲花藻井有些出神,木质莲花雕琢精细,周围盘绕着变形茎蔓忍冬纹,显得繁复而精致。那个男人品味生得跟他的皮囊一样好,就是性子太讨厌了些……
“父母啊……”裴意懒洋洋地叹道,这件事可真有些让她为难。
说实话,如非必要,她并不想见这一对所谓的父母。
这个男尊女卑,三妻四妾为常态,每个家族的宅院里都掩着一大篓子不能说的秘史的世界,在她看来,就像是前辈子家里保姆最爱看的晚上八点档的剧集一样滑稽又可笑。
作为外来者,她好奇的研究他们的史书,看着各种从未得见的情景忍俊不禁,这种离奇的经历,宛如一场奇幻的游记,她只静静地看着,直到她阖眼,曲终人散。她从未想过要融入。
所以她一直冷眼旁观,看着这对夫妻,在需要的时候帮他们一把,保证他们的平安和健康,却从没有过要与他们相认的想法。她与他们之间,是恩,是债,是亏欠,但唯独不是感情。
她不愿意与裴家人扯上关系,就像你看着台上的戏班子正入迷的时候,有人告诉你,其实你也是这个戏班子的一角……哪怕戏台上上演的曲目再新鲜滑稽,再新奇可笑,估计也提不起好奇心笑不出来了。
如果连这点乐趣都没有,那她就不知道该如何生活了。
裴意想了想,“与他们见上一面吧。”既然已经找到太子府来了,那就见吧。只是认祖归宗,膝下承欢就不必了,既然世人不知道裴家二房还曾经有个大小姐,那便永远都没有吧。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裴意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