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在思考自己的事情,男孩也在忙着自己的事情。
他从一上车,就表现得无所适从,总时时地把求助的眼神投向安。但是修坐在他和安之间,并好像有意无意地在阻止自己看安,男孩只得怯怯地把视线投向窗外,越看越出神。
那些原本熟悉的建筑物,都变得陌生起来,有的建筑物替代了原先的,闪亮的金属外墙刺得他眼睛疼,有的建筑物翻新了,变得更加高大,就连他小时候就读的小学里,都建起了新的教学楼,场地也扩大了一倍。
他透过窗户,看着他许久都没有看过的世界。
以前,他每次出来买面包,只会留意着身体周边直径一米的地方,担心着会有人对他心存恶意,每次都走得飞快,甚至都没好好地抬起头来看一看周围的世界有无变化。
现在,隔着一层车皮和一扇透明的玻璃窗,他终于敢认真地看一看世界了。
安也注意到了男孩贴在玻璃窗上,专注至极的样子,她舒心地微笑起来。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洪城的博物馆。
正如安所说的那样,现在不是节假日,博物馆里的人很少,有保安来回巡逻,也是一个封闭的空间,还有24小时开启的监控,方宁叔就算要动手,也很难找到合适的契机。
不得不说,从电脑和电视的虚拟幻境中解脱出来的男孩,对世界展现出来了强烈的好奇心,这绝对是件好事。
男孩从刚开始的不适应,很快转变成了好奇,他趴在玻璃展柜上不停地张望着陈列的展品,在没有玻璃阻挡的展品前,他甚至会好奇地伸手去摸。被训斥了许多回,却还是一副想要去触摸的样子。
安看着男孩,莫名地觉得他挺可怜的,或许是被禁闭得太久了,他的表现就像是一个初谙世事的孩童,对周围的一切都是感兴趣的。
修则始终站在离男孩不过半米处的位置,男孩走,他也跟着走,但他目光的焦点始终不在男孩身上,也不在博物馆的任何一个展品上。他还是在想着其他的事情,并观察着周边的环境,随时提防着方宁叔的把戏。
安望着看似散漫但全身都在散发出认真气质的修。若有所思。
关于修,她有一些想法,她想和修谈一谈,但是眼下显然不是最好的时机。
还是再找合适的时机吧。
相比于两个人的心事重重,男孩倒是逛得很开心。在外面吃中午饭的时候,也没有表现得特别抗拒,但是安为了让他安心,把他碗里的凉粉拿过来吃了几口,证明没毒,男孩也是逛饿了。一顿狼吞虎咽。
下午,他们去了和博物馆相距挺远的科技馆,这种变化。也是为了防止方宁叔能从他们的游玩路线上推测出来他们下面要去的地方,从而阻断他设下陷阱的可能性。
科技馆里的人更多,设备也很多,安和修时刻都跟随在男孩身边,而男孩早就被眼前新奇的玩意儿吸引走了注意力。他的专注和好奇甚至让安觉得有些突兀,难道他可以这么快地适应这对他来说已经算是陌生的环境?
男孩玩到下午四点。就累得不行了,提出要回家,安也顺从了他,把他带上了一辆出租车。男孩也许是因为好久都没这么精力透支过了,刚刚上车就睡着了,伏在安的肩膀上打着小呼噜。安因为昨天晚上没有睡,身体也不如修那么强壮,更何况,她前不久才做过手术,本身身体就有些虚,上车之后,也有些撑不住了,打起盹来。
她本来靠着身后的靠垫,但身体随着车的震动,脑袋慢慢地朝修坐的方向滑过去,最后倚在了修的肩膀上。
修本来在出神,肩膀上突然多了个重量,他斜过身子,看到安睡熟的样子,和她轻轻抖动着的睫毛,他脸上生硬的表情也变得稍稍柔和了一些,他把身体调整到一个适合她睡眠的高度,就不再动弹了,尽管保持着这个姿势对修来说不大舒服。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这三个乘客的状况,他调侃修道:
“带着老婆孩子出来玩的?”
这句话明显是戏言,修和安看起来都不过是刚刚成年,算是两个青年而已,哪里生得出这么大的儿子,但修的眼神飘忽了一下,像是被这句话撩拨起来了回忆。
出租车司机见修不笑,也没有任何回话的打算,就识趣地闭上了嘴。
到达雷彤家所住的家属院门口后,修把安摇醒,安又把男孩弄醒,三个人一起上了楼。
阿姨正在家里坐立不安,可能是在担心雷彤的安全,看到三个人平安无事地回来,她当然是松了一口气。而松完气之后,她就开始了惯例的唠叨:
“不是说有人要杀你吗?这孩子,现在出去一天了,有事没有?……累了吗?中午吃的什么?凉粉?!那怎么行?我买了鸡,晚上炖鸡汤怎么样?”
男孩困得眼皮直打架,拒绝了美食的诱惑,一转脸就进了卧室,扑倒在床上,一分钟不到就睡着了。
阿姨叹了一口气,但她眼角眉梢都带着灿烂的笑意:
“终于出去了……”
安虽然也累得很,但看到阿姨的兴致这么高,也不好拂了她的兴,就一直陪着她聊天,讲了他们今天的出行路线,也讲了男孩一路上的表现,她挑的都是好话,说得阿姨心花怒放,但站在一边的修看到安都快坐不稳了的样子,有点忍不住了,插嘴道:
“阿姨,她也走了一天,累了。”
阿姨怔了怔,才发现安的脸色有些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