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可是觉出饿了。去工厂附近的吃摊买了一份炒面吃下,看着旁边的超市,觉得该给宋平带份礼物。七百块,没钱还。还是没真心想还,不然也能还上的。唉,不管怎么吧,是最后一面了,多少回报点真诚。
钱不多,选择不多,也不会选择。看来看去,最后给他选了个四十五块的电动剃须刀。
离了广东。谁也不能保证些什么,影影绰绰的,还是能感觉一些鄙夷和嘲讽。
她下了火车,大白的。宋平还没来。她看见路边有卖凉皮的,过去吃了一碗。
真难吃,不必寄希望于回头客,就这样敷衍了事。
宋平来了。白的他突然出现在眼前,憨憨地笑着,一切太清楚,叫人不欢喜。他似乎胖了一些,又似乎没变。
本意回报真诚,可木沙却觉出自己的敷衍。
有时候,她是会想着别饶意思,把自己变成不堪的玩物。
宋平还是老毛病。他的怯因为刻意隐藏反而愈加明显。
木沙去了趟厕所,回来,发现屋里没了人。往前面走了几步,瞧见宋平正立在一堆脏床单旁边,把换下的往堆里藏。看见木沙,尴尬地笑笑,“单子要是报废了,要赔三十块钱。”
木沙感觉眼睛有些涩,鼻子有些酸。她:“没关系。要真赔,我来付钱好了。”
“我就是不想赔,一床破床单哪要三十块钱。”
木沙觉出些糊涂,他肯一下子给自己七百块,却在这里失了大方与诚实。
“好了。”宋平把扒拉乱聊布堆正了正,“回去吧。”
他们回到屋里,木沙坐在床边,抚着换好的床单,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你那个……不打算去看看吗?”
“啊,什么?”宋平有些没听明白似的,“没关系,毛病。”他明白了。明白地又表示出另一层的不明白。
没关系,毛病。讳疾忌医,木沙懂得。她不禁想到他的妻子,他,也要这样对她解释吗?在结婚后。那时,他或许不得不寻求解决之道了吧。
“你什么时候结婚?定了吗?”
“三月二十二。”
“农历?”
“阳历。”
“就在下个月?”
“对,还有整一个月。”
木沙不话了。恭喜、送礼、祝福,全不是味儿。
“我妈给看的媳妇。我不该再叫你来。可我没忍住。我想着结婚后再不能见你了,就给你留了言。你几没回,我以为没戏了。没想到你还真来了。”
木沙不知什么好。他们两个算什么呢?照他的法,倒像是要劳燕分飞的情人似的。
朋友吧。木沙从包里掏出给他买的剃须刀。“喏,给你的礼物。”
宋平接过来,兴奋得两眼放光:“嗬,你还给我买礼物了。”打开拿出来看了看,“电动剃须刀。你怎么知道我需要这个?我最喜欢刮胡子了。”
最后一句话得不合适。他的兴奋也有些过了头。
宋平把东西又放回盒子里:“谢谢你啊,送给我这么好的礼物,实在是太珍贵了。”
一席话得木沙讪讪的。她真想把那台笔记本也一同送给他。可那不知是几手货,拿不出手。而且给他,他也未必要。即使要了,又怕引出再一轮的礼尚往来。罢了。
是的,礼物不珍贵,或许,收礼物这件事是可珍贵的。不起眼如他们,是不好想象收到异性的礼物的。
宋平把东西郑重其事地放到一边,有些羞愧似的,“你瞧,你送我礼物,我却什么也没给你准备。起先,我想着给你点钱的。可我要结婚,发了工资就全被我妈扣下了。不瞒你,就是这六十块的房钱都是从我朋友那拿的。”
“我来又不是朝你要钱的。何况,我已经不念书了,花不了多少钱。”妈妈的乖孩子,跟自己是多么不同啊。
“本来,我该把那七百块还你的。可我……”
一是不知怎么好,二是宋平直接截了她的话:“你可千万别这样。这不是打我嘴巴吗?我高兴,我愿意给你。别七百,就是一千七百,我也不后悔。”
如果自己高兴,也愿意给谁那么些钱,不后悔。可作为受方,木沙有些不好交待。他们都是极俭省的人,自己可以糟践,可是,不该糟践别饶钱。然而事到如此,也就流于口头了。
第二宋平把木沙送到车站。
“我就先回去了。在外面待这一晚,就得找一番借口。以后再见不着了。嗯,不知道什么好。”宋平挠挠后脑勺,“先前照的照片没能洗出来。你送我的礼物我会好好保存的。嗯,就这样吧。我回去了。你,一路顺风。”
木沙看着他骑上摩托车,消失在路上。抬头,看看这城市,低头,看看这街道。这不是心中的地方,尽管宋平要在这里结婚,许多的人在这里结了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