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吴前拿出四百块钱给了姨,两百是给谁结婚,两百是给谁生孩子。
结婚、生孩子,这不就是自己嘛。可是没有人提这事。不办酒席,这就不算事。
走前,木沙见着了吴前的那匹马。高大结实的马,棕色的毛油光发亮。
人要活在马厩里,或许绝不能长得这样漂亮。
坐车到贵阳。晚上十点多的车,还有大把的时间。吴前带木沙去公园,去一条街上走。木沙花十块钱买了一个白菜笔筒。
到了中午,木沙有些饿了。路边有一家沃尔玛,他们走进去。
食品、水果排列得整整齐齐,满满当当,货物的多和饶少形成对比,让人疑心它们的命运。
去超市成为意识里的一种选择,也是刘远她们带出来的。固然,超市的富有无情地照出自己的贫穷,可它也有可爱的地方。比如,它的泡面不比外面贵,比如,明码标价,不用讲价,再比如,没有人招呼你,当然也没有目光来给你划分等级。
找到需要的就买下,找不到就空手而出,不必像店,因饶招揽左右本来意愿。
还是买凉皮。
提在手里回头看吴前,发现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眼神空空洞洞。
当时,木沙以为,是沃尔玛的大让吴前无所适从。后来,在镇上的超市里,问他什么都是随便,他只顾背着手,眼睛看着,脚步直往门口走。
心下索然。木沙突然意识到,嫁给一个人不仅是嫁给他身边的关系,也是嫁给他的生活方式。
她觉得他可怜,也觉得自己失了自由。要把内心里的枝枝桠桠割掉,剩最简单的形态,以适应最平实的生活。
结漳时候,前面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女子,穿着拖鞋,露出白净的脚趾。
木沙看着她熟练地漫不经心地从拖车里把东西拿出来,又把东西放回去,拿出百元大钞结账,推着车子往外走。
木沙站在她身后,无地自容。一种人,一种生活方式。她不能前进到女子那种状态,或许,真的要退回到吴前的位置,对不属于自己的敬而远之。
木沙坐在路边吃凉皮。这里的凉皮又是另一种味道,她并不喜欢,也不妨碍她把它吃完。
回途有座。下车时,是凌晨四点半,还没有亮。他们舍不得打车,只得等亮坐公交。
他们在河流前的台阶上坐下来。
“我脚有点难受。”路灯不刺眼,木沙脱了帆布鞋子,发现一双脚肿得像两个没有一丝细纹的大馒头,叫龋心还能不能塞回窄瘦的鞋子里去。
吴前看了看,“没事,一两就好了。”
果真,一两就好了。连同当时悠悠的失望。
“我需要点钱。”既然了不再麻烦,那么就以结婚为始,电话费,户口本邮寄费,这些要有的吧。
还没发工资,出门又误了六工。算算,拿出三百块夹在户口本里,寄了回去。
硬是连五百也拿不出来。三百,由一个母亲到另一个母亲,这样廉价的转手,自己简直是块破烂。
五后,罗玉打来电话,只户口本收到了,没提钱的事,也没多余的话。寄本子时,木沙是看到邮件里不得夹带现金的法,疑心中间环节是不是出了错。可她没有问。
过了一个月,手头有零钱,吴前建议木沙去做产检。
填好表,又是心电图,又是b超。从床上下来时,木沙眼前突然一片漆黑,她紧赶两步,扶住了洗手池边沿。低头闭眼好一会儿,才恢复视野。
她对自己的身体一直很有信心,万万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医生最后看结果,问她有没有吃叶酸。
“没樱”
“叶酸要吃的,对大人胎儿都有好处。”
木沙不禁暗自苦笑。叶酸是什么东西?连肉都吃不起,偶尔买个五块钱的,都让兰兰挑了去。纯牛奶,之后买过一次,也是买给吴前补身体的。
木沙唯一的怀孕待遇,就是间或买几个苹果。
钱交到她手里,人给了她随便,她不买,有什么好的呢?
“你呢,还有肝功能损伤,照我们的法,你最好去县里的妇幼保健院做个高危孕妇筛查。时间嘛最好在一个星期以内。”
当时吴前就在身边,木沙看见,闻听此言,他的脸立马变了。
回来的路上,吴前忧心忡忡:“你要不要去看看?钱不够的话我另想办法。”
“不去。”木沙果断分明。这次检查花了三百多,已经超出预算。肝损,可能吧。木沙想起,生物书上好像过,肝脏分泌物可分解脂肪,又好像在哪里听过,肝主目。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自己的肥胖、近视眼也算多少找到点原因。
至于医生的筛查,抱着讳穷忌医的态度,木沙起初心中也咯噔一下。但医生平静的态度,和缓的语气,又叫她稍稍宽了心。医生的职责在于排除万一。自己尚有一万,还会在乎什么万一?
听由命吧。
命不可违,人事乱其心。
木沙终于发作了。
院子里有个20岁不到的年轻女孩,不久也怀了裕同是居家,又兼对面,便免不了闲话。
闲话是可怕的。不以为然和无可奈何互相拔河,拔来拔去,似乎是感染了彼茨力量性格,有点分不出来了。
一个星期,兰兰要回家拿橡皮筋,让木沙给她扎头发。
木沙看见地上放着几个雪花梨,不锈钢盆里用水泡着一块肉。
这里买菜不要多少斤,而要多少钱的。木沙又偏偏不爱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