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不知何时从报纸上看来一则征文参加。
木沙作为头号目标被老师特别地关照了一下。
上次数学竞赛的惨况还历历在目,每当想起那孤零零的数字八,木沙还难免感到有些晕眩。所以她对竞赛完全失去了信心。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还比一山高,就自己这副模样,能比家里地头被人废弃的烧砖窑好到哪里去?拿什么跟人竞,凭什么跟人赛?
但禁不住老师三番五次做工作,也许能进他们学校这种档次的报纸,登个征文启事也不会招来什么龙飞凤舞,所以老鼠也可以上去卖弄卖弄天生的打洞本领。说起来,重在参与嘛,既然能给王凯写酸不溜秋的道歉信,就不能正儿八经写篇作文吗?
可写什么好呢?这倒有点让人犯难。一天,木沙去喂鸡,听着母鸡“咯咯”的叫声,突然来了灵感,她记得刚买回家的小鸡“叽叽叽,叽叽叽”的,怎么长大了叫变成“咯咯咯”呢?木沙想了想,就写出一篇《由“叽叽”到“咯咯”》的童话交给了老师,算是完成了她交给的“大任”。
语文老师倒也不置可否。既没夸赞她写得好,也没让她重写,也没有给她修改一个字。她让木沙在作文结尾属上姓名、年龄、学校。
木沙把作文再次递给她时,她随意瞟了一眼,突然惊讶地问:“你都十三啦?”
木沙有些愣神:“是啊。”
“你几几年的?”
“八八年啊。”
“那可不行,这年纪太大了。我给你改改吧。”
于是,木沙睁眼瞧着她把十三改成了十一。改完,她又补充一句:“这样才比较正常。”
这让木沙不由得想起王丹在校门口惊问她年龄的那一幕,突然有些生气。我十三岁就不正常了?弄虚作假反而正常了?
木沙不满却默不作声地走出了老师的办公室。后来,听李南说,他也参加了竞赛,只不过他的作文是他哥哥给他写的。他哥哥比他们高三届,是一个讲究的大帅哥。一次,木沙跟着母亲去他家压面条,李南的母亲表面埋怨实则自夸地对木沙说,她小儿子还好,大儿子却太过讲究了,吃要吃好的,穿要穿好的,洗个头发也非海飞丝不用。做父母的压力大啊,估计比他家压面的机器压力还大。
不过,不光她脸上眉飞色舞的表情出卖了她,她家的机器,她婆婆家的小卖部、油条摊,甚至新增的一辆殡仪车,这些无疑都是一张张沉默不语却无比诚实的嘴,让人失去了多话的资格。
此刻,木沙看着李南事无所谓的样子,心中的自信反倒又矮了几分,只好借着对竞赛的嘲笑暗自躲过了心中的不满和尴尬。
两个月后,竞赛结果下来了。班里上交了十份作品,只有李南的获得了优秀奖。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说说笑笑就把这件事情带过了。当然也有人对木沙表达了失望,不过也是极有限的。
过了两天,有好几个同学先后对木沙说:“哎,木沙,你怎么回事啊,这两天我们村里的大喇叭里天天吆喝你。好像你有什么东西寄到了那里,让你去拿。”
面对同学的疑问,木沙更是一头雾水。她除了在这里上学,还和这个村子有多大关系呢?喇叭?这个村村必备的道具,除了召集大队干部开会,催叫村民交电费,偶尔还会被某个悍妇霸住,震耳欲聋地骂通大街外,还有什么作用呢?干嘛要呼叫她的名字?她连大队部在哪里都不知道,还会让谁往那里寄东西呢?再说,谁会给她寄东西呢?
这时,班里的活跃人儿三丰又跳出来了,“放学后,我帮你去看看吧。”
事情随即弄清楚了,那是木沙的获奖通知书,不知怎么阴差阳错地寄到了村委会。也不是什么振奋人心的消息,木沙不过得了个三等奖,但多少可以回答起初的疑问了。
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大小喇叭,回家的路上,就连街边理发店里的时髦女人也叫住木沙,招呼道:“木沙,听说你的作文得了奖,还把获奖证书寄到了大队部,真是了不起啊。”
面对这个半陌生女人的热情,木沙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在车上胡乱嗯了一声,就又低了头,蹬车子的脚又暗暗加了几分劲儿。
夜深人静,木沙坐在方桌旁边,慢慢地打开了那封来信,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并没有想象中的心潮澎湃。她平静地坐了一会儿,又把三等奖的结论证实了一次,最后目光落在信尾那一排五个红印章上。木沙眯着眼,来来回回审视着印章里的红字,揣测着这个三等奖的分量。她终于有点高兴起来,这是第一次获得学校之外的肯定。而且照老师所说,她的文章还会被印成铅字,和别的获奖作品结集出版。哪怕这是一个透过放大镜才能看到的进步,对木沙来说,无疑也是里程碑式的。
木沙从抽屉里取出一本木扁在庙会上给她买的笑话集子,翻了两页,就手拖着下巴,愣愣地出起神来。
然而事情并没有如愿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第二天,老师告诉她,要想作品变成铅字,需要掏七块钱的印刷费。
什么?获奖了作为奖品,想要得到还要掏钱?她还听说,别人要买也是可以的,不过要比他们多掏三块钱。
此时,这场竞赛的神圣性又在木沙的心里跌了几个跟头。什么玩意儿,不会是变相刮钱吧?
木沙首先想到木母是不会为这事拿出七块钱的。
“你回去跟你父母商量一下,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