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阿龙很快处理掉车子,就算处置好了身边最大一笔财产。然后便去买南下的火车票。
等他回到屋里,木沙指着那些锅灶,说:“这些怎么办?本指望买了它们可以省点钱,可最后,省出来的钱还不够买它们呢。”
“我本来打算给阿康的。可他们有,不需要,就留给阿德吧。等我走时,把钥匙给他。他来,愿意拿什么就拿什么。反正这屋里,除了衣服,我要带走的就是这床被子了。”
阿龙坐到床上,把被子抱在怀里,“这可是军被,质量好得很。我花一百多块钱买的,用到现在,也得三四年了。只这里被烟头烫了个洞,其他地方都好好的。”
阿龙把被子放回床上,插着腰看了一会儿,想了想:“你那点东西,你的包就够装了。我嘛,到时候买个大的背包,这些东西也能装下。行吧,今晚还得睡一觉呢。明天再收拾也来得及。走,我们去大哥家看看,算作告别吧。”
常年在外打工,告别不是什么伤情的事。
“你去那边怎打算呀?”他大哥问。
“先去看看吧。听听朋友的想法,有时间了转转铺面。”
“那你秋收还回不回家了?”
“要回。如果事成了,我不得回家筹钱啊。再说家里那么多地,爸妈也忙不过来。”
“哦。”
阿龙和他大哥的谈话基本就算结束了。
“那木沙也要跟着你回来吗?”阿康问。
“来回跑多麻烦。这事我已经跟朋友说过了,到时,我在那边给她找份工作先干着,等开店的事成了再把她接出来。”
“哦。”阿康转向木沙,“没来几天你就要走。不过来日方长吧,你在那边可要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好我叔叔。”
木沙支吾着应了一声。
“唉,要是知道你们会去广东,我干脆和阿娇就在那边等着,不到北京这边来了。”阿德突然说。
“这什么话。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再说,我要是在那边混好了,你们再去找我也不迟啊。”
“也对。那你们明天就走啊?要不要送送?”
“送啥送哟,又不是第一次出门。再说过两天你们不也要回家吗?到时候不又见面了?老爷们家家的,哪来这些婆婆妈妈。”
出了阿康家,他们手牵着手,在路上慢慢地走着。
“我让你上班,不带你回家了,你有没有意见?”
“我能有什么意见?”木沙苦笑,就是有意见,又有什么资格说出来呢?
“我想了想,要是开店这事成了,我回家主要就是为了筹钱,还要干那么多活,根本没时间照顾你。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又挺招人烦的,没功夫跟她们磨叽。所以,你还是别去了,等过年再说吧。”
“嗯。”木沙低声应道。她更害怕那些七大姑八大姨。
这时,他们来到一条小路。
阿龙突然说:“走,我带你去阿德家看看。”
木沙惊奇地看着阿龙。她记得阿龙说过阿德家很近,可从没带她去过,阿德也从未邀请木沙去他家玩。
路边几棵瘦弱的小树,中间有一尺来宽的空隙,上面的土被人踩得结结实实。阿龙拉着木沙从空隙中穿过,眼前,又是另一副天地。
一眼望去,这不是垃圾站吗?倒也没有垃圾站的繁荣,只地上乱七八糟地扔着些破袋子,烂布片、碎玻璃渣,脏鞋子……以一种奇怪的和谐布局点缀着黑黄斑驳的地面。
眼前,是三间平房,简陋、破旧,大门已烂在一边,窗户上胡乱张着些塑料布,用薄木板歪七倒八地钉住。
房前,一边有辆破旧的三轮车,一边有几堆塑料瓶子,一边有几堆破铜烂铁,一个老人穿着不合时节的破袄子弯腰在废品堆里翻捡着什么。听他们走来,抬头看了看,又低下头去。
一切,都好像知道自己该是什么样子,就连地上的杂草,也无精打采地垂下头去。
木沙深深吸了口气。在走投无路时也想过捡垃圾,收废品,甚至幻想过自己会走狗屎运,从垃圾堆里淘出什么宝来,从此发大财。可她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自己会有什么样的生活处境。
混乱肮脏,臭气扑鼻,苍蝇飞撞。扪心自问,自己如何能够忍受如此场景。
“小心脚下,狗屎人屎都有的,还有玻璃碴子。”阿龙提醒木沙。
他牵着她如踏石过河般寻着较干净的地面来到屋前。
“阿德的女朋友没来过这里吧?”木沙扭头,痴痴呆呆地问。她还不能相信,在北京西站这样的地方,还有这样的所在。在院子里抬头,都能看见西站的大钟,莫非这里被时间遗忘了?
“开什么玩笑?怎么能带她来这里?进去吧,小心脚下。”
他们走进没有大门的屋子。
阿德显然没有想到他们会来。他正在睡觉,脸上盖着一张报纸,身上搭着一片破毯子。没有床,他在窗户底下放了块木板,上面铺了床破棉絮,棉絮上铺着一张有些地方已经断线的破凉席,连条床单也没有。
屋里停放着一辆破烂的三轮车,屋角堆着几堆废品。
“阿德——”阿龙轻声叫道。
阿德像做了噩梦突然惊醒过来,弹起上半身,惊愕地看着眼前,脸上的报纸飞到一边的地上。
“哦,是你们呀。”他抹了一把脸,抖抖脑袋,似乎清醒过来了。
可他没有起来,依旧半坐着,只把毯子往身上拉了拉。
“你们怎么来了?也不